皇上抬手接过皇后递来的供词,明黄的纸页上,畏罪自尽四个墨字刺得他眼仁发紧。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那四个字,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留下浅浅的印痕,眉头却越蹙越紧。
他沉默了片刻,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皇后,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只是因嫉妒?”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她若当真存了害人之心,为何不冲着襁褓中的六皇子去,反倒盯着刚生产完的熙嫔?”
皇上的指尖轻轻叩击着御座的扶手,一声一声,像敲在人心上。
六皇子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若六皇子没了,得益的人或许不少,可若熙嫔没了,六皇子便成了无母的皇子,按后宫的规矩,最该接手抚养的,是谁?
答案昭然若揭。
皇上心中早已开始细细盘算。
这话狠狠敲在皇后心上,她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紧,将眼底的慌乱尽数压下,依旧垂着首,语气带着自责,
“是臣妾无能,未能看管好慎刑司的人,才让刘嬷嬷寻了空子畏罪自尽,没能问出更多内情,还请皇上降罪。”
“是吗?”皇上打断她的话,尾音拖得极长,眼底的疑云非但未散,反倒更浓了。
他心中早已算得清楚,富察明舒若当真血崩而亡,六皇子弘昭便成了无依无靠的稚子,届时,身为中宫的皇后,只需轻飘飘一句话,便能将这唯一的皇子抱到自己宫中抚养,既得了皇嗣,又能借抚育皇子巩固后位,一举两得。
皇后查无结果,刘嬷嬷又恰到好处的畏罪自尽了,此事处处都透着刻意的遮掩。
皇上虽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可心底对皇后,已然起了几分挥之不去的疑心。
这后宫之中,除了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谁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能买通近身接生的嬷嬷,又能让她在慎刑司这样的地方,死得悄无声息,不露半点马脚?
可皇后素来是贤良淑德的,更是纯元的亲妹妹。。。。。。
皇上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涌的疑虑与怒意,终是沉声道:
“此事暂且作罢,你先退下吧。”
皇后恭恭敬敬地躬身应下,退出养心殿的那一刻,方才还维持着的端庄温婉尽数褪去,面容沉得像浸了墨的乌云,眼底的狠戾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她清楚得很,皇上虽未明说,可那审视的目光,早已将疑心写得明明白白。
此事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能除掉富察明舒,反倒让皇上对自己起了戒心。
可即便如此,六皇子弘昭,她依旧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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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延禧宫的几株红梅开得恣意,点点嫣红缀在白雪间,冷香沁骨,别有一番景致。
富察明舒终于坐完了月子,褪去了产后的虚弱,容色反倒愈盛。
她本就生得清妍,经了这数月的精心调养,气血充盈,肌肤莹润得像浸了蜜的羊脂玉,连眉眼间都漾着光。
晨起对着菱花镜梳妆时,连跟在她身边多年的桑儿都看得晃了神,忍不住低声道:
“小主如今的气色真是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