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上前,手抖着递过去。她接过,继续刮。
回来路上,两人没说话。走到村口坡道,她停下。
“你躲了。”
他低头。
“怕是正常的。可病人不怕你怕,他怎么办?”
他没答话。
“我们不是光治病。他是家里顶梁柱,腿坏了,孩子学费都没了。”
孙大柱抬起头,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出声。但他肩膀比来时压得更低,像担了东西。
那晚他睡不着。翻出身旁一本破书——《农村卫生员手册》,是张月琴昨天给的。灯油快尽了,他吹灭省着,摸黑背常见病症状。
第二天一早,他拿铅笔在书边空白处写:“发烧三看:脸红不?出汗不?神清不?”
又写下:“咳嗽带痰,黄痰热,白痰寒。”
一周后,村东头王婶抱着孩子进来,说夜里发烧。张月琴坐在桌边写记录,没起身。
她抬头看了孙大柱一眼。
他愣住,随即走上前。
“孩子几点开始烧?”
“半夜。”
“出过汗吗?”
“出了,可又冷。”
他伸手摸额头,又看眼睑颜色。
“先用温水擦,别捂。喝点盐水,观察四小时。要是再升,再来打针。”
王婶问:“吃药呢?”
“现在不用。乱吃药伤身子。”
说完,他退回原位。脸通红,手心出汗。
张月琴这才开口:“记住了,以后这种事先问他。”
屋里人愣了下,有人笑了:“哟,真当徒弟用了?”
另一个说:“看着还行啊,讲得明白。”
孙大柱没笑,只低着头,手指抠着药箱边缘。
傍晚他回家,绕了远路,骑车上了村外土坡。风大,他把车靠树放下,对着田野大声背:“紫草止血,艾叶驱寒,金银花解毒……”
声音断续,被风吹散。但他一遍遍重复,直到太阳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