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颜一笑,大步向门外走去,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顿,直捂着肚子呻吟倒地。
他说不出话来,费力地扭头去看成之染,张大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惧。
成之染低叹一声,缓步上前,俯身道:“李郎,你若恨,就恨我一人罢。”
第217章歧路
李明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千言万语凝滞在胸口,终究脑袋一歪,一口气断在此处。
他死不瞑目。
成之染垂眸打量着他,心头仿佛被对方悲哀的情绪侵染。她伸手替他覆上眼皮,沉默着站起身来,扬声道:“传我军令!”
传令官噔噔跑进来,见成之染面沉似水,说出来的话亦坚如寒冰。
“将李劝星一家六口验明正身,解赴街口,活着的斩首示众,已死的暴尸街头!”
她话音刚落,屋外忽一阵骚动。有人叫喊道:“徐参军,没有中郎将命令,不能进!”
步履匆匆的徐崇朝不管这些,大步流星地闯进槐荫堂,迎面便望见李明时横尸屋中,顿时眼前一黑,脑海中嗡的一声。
他三步并作两步,跪上前将李明时扶起,连连呼唤了几声。
李明时的身体还是温热的,然而却已没有了呼吸。
少时京门同游的光景倏忽涌上心头,又突然变得支离破碎,随着初冬寒风和浩荡江水哀鸣呜咽。
徐崇朝悲从中来,半晌才抬起头来,质问成之染:“你——你为何杀他!”
“谋反乃族诛大罪,他难道不该死吗?”成之染面不改色,淡漠的容颜让他看着陌生。
她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辞令,徐崇朝气不打一处来:“你怎能杀他?是你亲口说,不开杀戒的!”
“对寻常百姓,自不必株连无辜。可他是李氏逆党,不死不足以谢天下。”
徐崇朝不想听这些欺世盗名的理由,悲声道:“可你明明可以放过他!你是持节的中郎将,就算网开一面放他走,军中上下又有谁胆敢阻拦?”
“我可以,我自然可以,”成之染并不否认,只是反问道,“可是放他走,你让我如何向太尉交代?”
“太尉……太尉……”徐崇朝只觉得荒谬,喝道,“他是你父亲!”
成之染指着案上的符节,沉声道:“他亦是我的府主。”
徐崇朝望着那三尺见长的赤节黄旄,怔然无语,良久,他苦笑两声:“放过他,又能如何呢?”
“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成之染偏过头去,道,“当初你在广固城放过独孤明月,她便引出了天大的事端。”
独孤明月,不过是李氏发难的借口罢了。
徐崇朝神情复杂地盯着她,一口气憋在胸口,不由得怒道:“你如今知道斩尽杀绝了?谢鸾到东府求情时,为何不斩尽杀绝?难道区区一个李明时有什么滔天本领,竟会比谢氏后人生出更多麻烦吗?”
成之染顿觉他无理取闹,冷声道:“谢让固然也该死,然而谢鸾是帝甥,岂能等闲视之?”
徐崇朝赫然起身:“生死不辨,爱憎随人,哪有这么多说辞可言!你若还要杀李氏家眷,不如踩着我的尸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