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缨一目十行地扫过卷宗,又看了眼姜宴清。
她将这卷案宗单独放在一侧,并提笔记录了一句:“赵悔,男,年十九,开元六年七月十五被杀。死前曾被虐打,被焚尸前尚有气息,凶手不明。”
赵悔被杀那日距离莲朵失踪,整整半年。
她写完又加了一句,“其胞姐乃益州别驾阎通继室,多次催问案情。”
在她记录梳理案宗的同时,邱少隐和姜宴清商议了几件衙内的事。
两人谈话并未避她,多是邱少隐提出三两个建议,姜宴清下定论,二人颇为默契。
邱少隐虽然没有果决的胆量,但胜在细心周密,这样的人做下属确实不错。
一个时辰后,邱少隐起身道:“案宗的事,下官一定办妥。”
姜宴清点点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且慢。”
第三十四章
邱少隐忙问:“大人还有何吩咐。”
姜宴清似乎对这位新臂膀很满意,笑着抬手摆了摆,说:“听闻令郎丹青妙极,尤喜青绿山水。本官这里恰好有一幅前礼部尚书念菊先生所做的画卷《千里行舟图》,便赠与他赏玩吧。”
还不等邱少隐拒绝,他又不紧不慢地说道:“念菊先生辞官后就归隐至道观,画作留存不少,备受学子推崇,他本人淡泊名利,不许人买卖他的画作。”
“此画是当年先生所赠,可我实在不通画艺,辜负先生美意。今日宝剑赠英雄,此册应赠与小公子。”
邱少隐看了看姜宴清,似乎在斟酌什么。
沈缨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整理。
好一会儿,邱少隐才接过画册,低声道:“多谢大人,犬子确实倾慕念菊先生画技,经常临摹,如今勉强习得两三分功力。大人此册,是先生画作的精品合集,他必定会好好研习。”
沈缨写字的笔尖一顿,姜宴清话中特意说了句“小公子”。
姜宴清如此赠画,拉拢和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隔着一摞摞书堆,沈缨偷偷望向邱主簿,看到了他有些僵直的背影和瞬间攥紧的拳头。
他那么聪明,定然能察觉到姜宴清的意思。
姜宴清不需要聪明的下属,而是需要忠心的追随者,跟着他,与他一起搏命。
姜宴清是要逼着邱主簿上船。
上了他的船,日后同舟共济,不上,日后的下场,就是船毁人亡。
沈缨手心出了一层汗,收回视线后坐的更直了。
随后两日,沈缨再没找姜宴清说起搬到后衙的事。
她如今,倒有些不敢开口了。
不过,她说挑灯夜战也并非虚话,是真真切切的连夜整理,没有丝毫懈怠。
千卷案宗,只要人命案都有验尸笔录。
霍三并不是每一案都验,早年仵作一职缺乏,整个州府也就那么几个,经常调遣到别处。
而那些霍三顾不上验的,便由临县仵作或是县令临时征召来的能人勉强验一验。
这种情形,直到沈缨拜了霍三为师父,并在府衙登记了名号,才慢慢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