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到顾月霖的信件,当即派人手出去盯着朱家祖孙两个,生怕沈星予被个狗仗人势的货色讨了便宜去,属下给的回信却是两女子的这一出。
不论为哪头,他都该帮一把,毕竟魏阁老偶尔要在衙门间四处走,万一不凑巧,魏琳琅还要等一阵。
先有锦衣卫开路,后有李进之亲自递话给皇帝,魏琳琅畅行无阻地进了养心殿。
朱宝璋进了宫门后便松绑了,在锦衣卫冰冷的逼视下,只能认头。
皇帝从没见过魏琳琅,因为她小时候没机会进宫,长大至今不需要进宫给谁请安,可这不妨碍皇帝对魏大小姐有欣赏之情,因为她爹说家常时,经常提起自己的宝贝女儿。
魏琳琅仪态端方地行礼,“臣女魏氏琳琅,恭请圣安。”
朱宝璋想到祖母是皇帝的姑母,有了底气,紧跟着上前行礼,自报家门。
“平身。”皇帝望着魏琳琅,“琳琅,因何事见朕?”
魏琳琅欠一欠身,抬手指一指朱宝璋,“臣女想要确认,此女是否出自英国公朱家。”
皇帝也不知道,不论见没见过朱宝璋,他都没留意过,因而望向李进之,“进之可知情?”
李进之道:“回皇上,此女确是朱国公的侄女,自幼养在临安大长公主膝下。”
朱宝璋心头一喜,以为锦衣卫是明里帮衬魏琳琅,实际是挖了个坑。她做出万般委屈的样子,道:“皇上,臣女得以进魏家的门,便是自报家门的缘故,却是不知为何,刚闲话几句,魏琳琅便骤然变脸,命恶仆将我捆绑起来,押到宫里。求皇上给臣女……”
皇帝却不理她这个茬,又问魏琳琅:“已然确认,如何?”
魏琳琅的言语掷地有声:“那么,臣女要告英国公治家不严,纵容女眷到首辅家中寻衅,更无视皇室脸面,由着女眷在亲人丧期穿戴出错,言行不检。”
朱宝璋瑟缩地后退半步。
皇帝瞥过朱宝璋一身海棠红,满头珠翠,不由暗暗叹气。朱国公也是个倒霉催的,明明是个好官,长辈晚辈却全是二百五。
沉了沉,皇帝道:“细说经过。”
魏琳琅一字不掺假地讲述原委,末了屈膝行礼,恳切地道:“臣女命途多舛,生母早故,出嫁后丧夫大归,得以过得安稳舒心,全赖家父百般照拂。
“却不想,臣女大归一事竟成为朱家嘲讽奚落的由头。臣女怎样都无妨,可朱家由着闺秀如此猖狂,焉知不是蓄意挑衅当朝重臣?今日事,臣女若不计较,来日不定又有哪家平白受辱。
“再者,自去岁到如今,家父休沐的日子屈指可数,不敢说鞠躬尽瘁,却担得起任劳任怨。臣女委实容不得不相干的人寻到面前,长舌妇一般议论家父。”
朱宝璋瞠目。先前魏琳琅统共只与她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居然长篇大论起来,还是句句不离两个门第、首辅颜面,而非两个女子起了口角。
她平时再目中无人不长脑子,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到底闯了什么祸,慌忙跪倒在地,请罪道:“皇上,臣女年少无知,思虑不周,臣女知错了,日后再不敢了。”
皇帝正要说话,有小太监倒退着进门来,正低声哀求着皇后。
皇后将小太监往一边一推,顾自走到皇帝面前,行了半礼,道:“臣妾听说朱小姐是被绑到宫门口的,念着姑母,少不得过来看看。”转向魏琳琅,冷声道,“魏大小姐好大的气派,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里。再者,女子间的是非,找本宫裁夺即可,却怎么径自来叨扰皇上?”
皇帝蹙眉,不待魏琳琅应声,先一步和声吩咐:“琳琅,坐下喝杯茶。”
刘洪连忙上前,虚扶着魏琳琅起身,将她请到一旁的茶几前落座,示意小太监上茶点。
皇后见状,也蹙眉了,“皇上这是何意?”
“找到朕面前的事,便是朕该管的。”皇帝不耐烦地一挥手,“皇后回宫吧。”
“可朱小姐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女……”
皇帝睨着皇后,“有你什么事儿?回你的后宫凉快着去。”
皇后瞬时涨红了脸,恼羞成怒,“臣妾也说了,官宦女子间的是非,理应由我裁夺。更何况,姑母上次进宫来,特意要臣妾照顾她的孙女一二……”
皇帝磨着牙,“关乎当朝首辅与英国公的是非,皇后也能裁夺?何时起,朕许了你干政之权?你有那个本事?”
话已特别重了,皇后委实招架不住,再不敢吭声。
“还不走?”皇帝满眼寒芒。也是邪了怪了,这女子年岁越大越不知轻重,导致他每次见到她,都要强行克制才能忍下大发雷霆的冲动。
皇后落荒而逃。
皇帝酷寒的视线锁住朱宝璋,“魏大小姐复述的你那些话,是不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