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中早就没银钱可周转了,半数下人的月例都发不出,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那两个房头总是这样,觉着有赚头的事比二房还起劲,只要是出银钱的事,就推三阻四耍无赖。
二老爷数着手里仅剩的一点银钱,估算着兴许都不够过年发红包打赏的,实在没能力再贴钱。
二太太本就不是做事不留痕迹的料,三太太四太太又处处盯着,这些年捞到的油水有限,二老爷买粮食衣料的时候,几次三番从她手里抠钱,眼下她也是一穷二白。
二老爷照实跟三房四房说了,人家却只当刮了阵风,他属实恼了,说公中没钱,二房更没钱,谁想吃好的自个儿买去,别再到我跟前儿哼哼唧唧,我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三房四房却跟他耗上了,除夕在即,也没谁差遣人出去采买东西。
二老爷气笑了,想着明年就算下跪磕头,也得请长房母子回来,蒋氏主持中馈,月霖当家做主。他再也上不起这种火,糟不起这份儿心。
膝下一双儿女离开顾府,二老爷毫不知情,俩不成器的东西被押送回来,他想不知道都难。
景天、杨柳、晓风你一言我一语,把顾月浩、顾采薇说过的话讲述一遍,又一字不差地复述了顾月霖、君若的原话。
二老爷一阵气血上涌,只恨自己怎么不当场昏过去。
他看着如丧考妣的儿子、哭哭啼啼的女儿,心中厌烦至极,恨不得亲自将他们活活打死。
他们毕竟是小辈,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他怎么有脸说?但他不说是一回事,摆明了不敢再招惹顾月霖是另外一回事,这俩死孩崽子怎么就看不出?
居然跑去了竹园,对顾月霖、君若出言不逊。
当真是活腻了。
“来人!”二老爷指着顾月浩的手直哆嗦,“打这小畜生二十板子!”
“爹!”顾月浩又惊又怕,直接破了音。
二老爷又指一指顾采薇,“挑拨是非的东西,打十板子!都给我狠狠地打!哪个敢徇私,与这两个小畜生同罪!”
他是真的气急了,却也是真的想让顾家过个安生年。
李进之流氓归流氓,对很多人都存着胜之不武也便懒得理的意思。君若不一样,那小丫头要是真厌烦了谁,兴许就是一辈子的事儿,见一次收拾一次,一次比一次歹毒。而且她是女孩子,本就不需奉行君子之道。
二老爷发话下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扯出笑脸,对景天、杨柳、晓风道:“如此处置,三位能否交差?”
景天瞥见杨柳、晓风不大满意的样子,心里笑得不轻,嘴里则当即道:“只不知下人是否听话,要是放水——”
二老爷哪里听不出言下之意,狠下心肠,道,“烦劳三位替我监督可好?”
杨柳、晓风有些勉强地点一点头。
景天自是爽快应下。在两个丫头看来,挨板子算不得严重的惩罚,可他非常了解不习武的人的体质,挨个十板二十板,说要了半条命也不为过。
顾家的下人本就对主家不满,又有人监督,给了他们不得不听命行事的借口,下手自然很重。
顾月浩挨到第十九板的时候晕了过去,顾采薇是被打到第七下的时候晕厥。行刑的人不管发没发现,都装不知道,把余下的板子打完。
景天三人愉快地回竹园复命。
兄妹四个正赶着子时之前写完春联,听了俱是一笑,说声知道了。
转过天是除夕。
刚到卯时,顾月霖被鞭炮声吵醒。
他没买鞭炮,竹园也不可能存放这种东西。那么,是哪个活宝带来的?
麻利地穿衣洗漱,走出书房院,就见两个兄弟、一个妹妹正凑在一起燃放爆竹,一个个笑得似孩童。
顾月霖情绪被感染,也由衷地笑出来,走过去凑趣。
后来才知晓,三个人都带了烟花爆竹过来,又十分默契地瞒下不提,只让心腹好生存放,时时检查。
仍在昏黑中的竹园,就在鞭炮声中被唤醒,不消多时,洋溢起过年的喜气。
早饭之前,顾月霖等四人联袂到正房,给蒋氏请安,与她一起用饭。
蒋氏今日穿了玫红色的褙子,因着由衷的喜悦,容颜焕发着神采,笑容比以往爽朗明丽。
她是真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