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强扯出笑脸,给儿子夹菜,“那可要多吃些。”
“一定。”
吃到七分饱,房里没别人,蒋氏压低声音,说起下午提起的事:“我出嫁之前,你外祖父要我妥善保管的,除了娘家给我的体己银子,还有两张图。如今银钱早没了,迟一些我把图拿给你,放在我手里没用,我瞧着跟天书无异。”
“那我琢磨琢磨,不管能不能看出门道,都会好生保管。”
“但愿图里藏着改善处境的玄机。”蒋氏看一看家什陈旧氛围凄清的居室,满腹心酸与不甘。
顾逊病故后,她主动让出当家主母的位子,一心教导儿子,盼着他有朝一日考取功名。
别的房头看出月霖是她软肋,非但不给半分体恤,反倒没完没了地加以利用要挟,渐渐走到要她贴补公中、霸占她陪嫁的地步。
那样她都忍了,到头来,却落到了被逐出府外的地步。
不需问也清楚,那三个房头都是庶出,没有能入仕的人,做梦都想撵走嫡出的这一支,从而瓜分迟早要由月霖继承的祖业。
她不能怪娘家早早没了人,亦不能怪夫君早早撒手人寰,只能怪自己走错了路,连累了儿子。
她深深呼吸着,这时,顾月霖走到她身侧,握住她的手,语声柔和而坚定:
“娘,您相信我,这只是一时的苦。我在外读书这么久,结识良师益友,考取了秀才,都不是虚的,没道理让那杆子小人欺负了去。给我几日光景,从长计议。”
蒋氏抬眼,看到儿子俊美至极的脸上的神色,与方才语气一般无二。
她的心忽然就落了地,变得前所未有的镇定、冷静,展颜笑道:“说的没错,娘相信你。”
饭后,母子两个清点手里的银钱细软。
顾月霖先一步交底:“我手里剩余四十多两银子,再就是几块品相不错的玉石,在外面低价淘换到的,真到了拮据那一步,能找识货的兑换一笔银子。”
蒋氏道:“我这儿加上赵妈妈保管的,共两百六十两,金银首饰不少。在路上我就盘算过,节省着一些,一两年足可衣食无忧,只是……”
“只是,要防着顾家穷凶极恶,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打点人。”顾月霖笑笑地替母亲说下去。
“没错。”
“如果他们的荒唐算盘打得成,真就是没天理了,您别总往坏处想,我心里有数。”
“我听你的。”蒋氏道,“从你祖父那一辈开始,顾家不论家境还是名声,就都不大好了,下聘时很寒酸。是以,我明面上的陪嫁中规中矩,要说值些钱的进项长远的,不过是被抢走的城里那所宅子和大兴的庄子,体己银子就不说了,早被算计完了。”
她要供儿子读书,还要贴补一群白眼儿狼,能存下银子才是怪事。
“您也说了,再不济,我们也能过一二年,不愁不在眼前的事儿。”顾月霖笑道,“折腾了一整日,您早点儿歇息,我们说话的时间多的是。”
“你也是,早些睡。对了,等一等。”蒋氏转到内侍,过了一阵子折回来,交给顾月霖一本薄薄的书,“带回去看。”
顾月霖会意,告辞回了外院。
周全和成安到了这里,主动将很多分外事揽到了手里,把顾月霖的寝室、书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备了沐浴的热水。
顾月霖各赏了他们一枚扳指。他不相信会走到当东西的地步,手头的现银却真要精打细算,便有了看起来大手大脚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