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未到,一缕清香先钻了众人鼻尖——是新焙的茶,带着雨后山林的清润,混着汤炉的热,直往人肺腑里钻。
这是?嬴政抽了抽鼻子,目光落在茶盏上。
茶盏里浮着几叶蜷曲的青芽,茶汤清得能照见人影,却泛着淡碧的光,像春末的渭水。
碧螺春。嬴轩亲手捧起茶盏,儿臣让江南的茶农试种的新茶。
炒茶时要裹着花瓣,揉捻七次,最后用竹匾在月光下晾一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蒙毅微拧的眉,茶如人,得经点揉搓,才能出真味。
嬴政接过茶盏,先闻了闻,然后小啜一口。
茶汤入口先是清苦,接着回甘漫上舌尖,连方才吃羊肉的腻味都散了。
他望着茶盏里舒展的茶叶,突然笑出声:你这小子,连茶里都藏着道理。
父皇当年说,治天下要像揉面团,太松会散,太紧会硬。嬴轩垂眸,指尖摩挲着案几的纹路,这茶也是,揉得轻了没香气,揉得重了伤茶性。
儿臣想着,若能让天下寒门子弟也喝上这样的茶,读上这样的书。。。。。。
书院的事。嬴政放下茶盏,目光灼灼,你昨日提的,再细说说。
蒙毅的玉玦突然重重撞在铠甲上。
他望着嬴轩,终于明白这顿火锅、这盏茶,原是层层铺垫的网。
氏族垄断学宫,寒门子弟连竹简都摸不着,这是大秦的隐疾,却没人敢挑破——除了这个总爱穿青衫的六公子。
儿臣想建皇家书院。嬴轩站起身,腰板挺得像咸阳宫前的华表,收的不仅是氏族嫡子,还有织席的孤儿、屠户的儿子、甚至奴隶里识得几个字的。
书院里教算学、匠作、兵法,再派博士编新教材。。。。。。
教材?王贲突然插话,声音里带着粗粝的震动,用什么刻?
氏族的竹简?他冷笑,一卷《商君书》要砍三亩竹子,寒门子弟卖了身家都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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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轩却笑了。
他打了个响指,门外立即跑进个小宦官,捧着个锦盒。
盒盖掀开的瞬间,蒙毅的瞳孔骤缩——那不是竹简,不是木牍,是一叠浅黄的纸,薄得能透见光,摸起来却比绢帛还柔。
这是。。。。。。嬴政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纸页,便被烫了似的缩回——不是温度,是震撼,何物?
嬴轩拿起一张,轻轻一撕,用树皮、破布、麻头煮烂,抄在竹帘上晒成。他转向王贲,三亩竹子能刻一卷书,三亩破布能造百卷纸。又看向蒙毅,上卿可知,蜀地有个老匠户,儿子识字却买不起竹简,只能在沙盘上练字?
这纸,能让他儿子用墨笔写,用布擦,反复学。
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炭盆里火星爆裂的声音。
嬴政捏着纸页的手在抖,他想起去年出巡时见过的穷书生,蹲在墙根用树枝在地上画字,见了他慌忙用脚抹,说草民的字脏了圣驾。
他突然将纸页按在胸口,像是按着大秦的未来,书院的事,朕准了。
明日让少府拨银,太仆寺选地,你。。。。。。他盯着嬴轩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你这小子,藏着多少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