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亭山,古名昭亭,位于宣城以北约十里,东临宛、句二水,南俯城闉,可见烟市风帆,极目如画。群山绵亘数百里,有大小山峰六十余座,其中主峰名为“一峰”,虽然最高处亦不过百余丈,但是远远望去,只见碧山千层,满目青翠,云漫雾绕,林壑幽深,格外的灵秀峻丽,仿佛是一颗汇集了天地间灵气的明珠遗落在了人间,当真是应了古人的一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而俨然为天下第一庄的碧涵山庄就座落在这敬亭山最高的主峰之上。
紫月公子一行于两日后来到了敬亭山的山脚之下,正是将近黄昏的时分,西斜将落的夕阳给那以苍青色天幕为底的连绵群山又镀上了一层绚丽华美的金边,远处的山间有点点归林的倦鸟低飞盘旋着,声声鸟鸣宛转悦耳。此情此景,令人不禁生起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而却又不知人在何处的淡淡怅然和悠悠愁思。
“今日天气正好,此刻天色也还尚早,不如我们就沿着山径一路走着上山,不知两位的意下如何?”杨晋之微笑着提议。
坐着车马赶了这半日的路,下来走走不仅可以松散一下筋骨,还又可以顺便游览观赏一下这历来被众多文人墨客所称颂赞美的诗山风景,正是求之不得,当下狄霖与君宇珩都道了一声好,就先后跳下了马来。
杨晋之令其他人先行上山,此地已进入了碧涵山庄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也不需人护卫,只让几个随从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们三人沿着白石的条阶缓缓拾级而上,不过百步,就可见一座高大古朴的门坊矗立巍峨,上面刻着“敬亭山水”四个古篆文,因长年的日晒风吹早已有些龟裂模糊,但笔势大开大阖,笔意间隽秀灵气犹存,想必是前朝的名人大家所作。
穿过门坊,错落有致的石阶一路蜿蜒向上,而在石阶的两旁则是万竿青竹,苍翠连绵,此刻却又被夕阳染成了片片斑斓、点点碎金。走在这无比幽静凉沁的竹海小径之中,顿时仿佛尘嚣遁尽,此身已在万丈红尘之外,甚至连落日的余晖都无法侵入其间,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心中纵有再多的浮躁亦是转眼间烟消云散去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缓缓穿林而行,静静地听那山风不时穿过竹林所发出的声涛阵阵,偶尔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声响起,却更觉山中的静幽。
竹海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石拱桥,不过是用极普通的白石所筑成,桥栏上刻着莲花如意圭形浮雕,而桥首上的那些莲花形扶手经历了长年累月的摩挲之后,倒也晶莹光滑有如玉石。
杨晋之率先一步踏上了石桥,他的手轻扶着桥栏,凭栏下望,但见一弯山泉从山间流下,又从石桥下缓缓流过,水不深,清澈可见底,水中有数尾不知名的小鱼在闲闲地游来游去。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杨晋之垂眸凝望着桥下的流泉,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不觉轻声吟道,“这便是传说中可以一解相思之苦的相思泉了。”
泠泠山泉铮淙流去,也不知是不是象传说中那样,真的可以将刻骨成灰的相思带走?
杨晋之仿佛触景生情,一时间兴起颇多的感触,他也似乎并未稍加以掩饰。
“少庄主见景而生情,莫非是因为少庄主的心中亦有相思之人?”君宇珩也走上了桥,看了看那一泓静静流去的清泠泉水,又抬起眼眸看向了杨晋之。
对上君宇珩的眼眸之时,杨晋之不觉有一瞬的失神。每次只要看到君宇珩的这双淡定幽静有如深泉的眼眸之时,就会教人不自禁地完全忘记了他面貌的平凡,而会生起种猝然惊艳的感觉。
“宇先生说笑了,晋之也只是一时心生感慨罢了,哪有什么相思之人?”只不过一怔之后的杨晋之,却是很快地又恢复了常态,微微地展开了笑颜,一扫刚才的淡淡神伤与怅然,“两位这边请,很快就可以到达峰顶了。”
临风立于峰顶,山风似乎也突然变大了,猎猎地吹动着衣袂。这一刻,仿佛与那夕阳落尽、已现出沉沉暮色的深蓝天幕如此地接近,令人不禁生出种天地宏大无垠,而俯仰万物皆渺小的感概。
站在峰顶,极目远眺,山下的江城在渐渐黯淡下去的暮色里仿佛成了国手笔下的一副淡色水墨画,只用廖廖几笔勾勒而出,但却神韵天成,恬静而优美。一片片的田畴沃野,一排排的房舍屋宇,一览无际,而远处的江水则深沉如凝碧,水与天溶为了一色。
然而在看到了碧涵山庄之后,这些人间难得的美景却又顿时失去了颜色,变得黯然无光。
碧涵山庄是依着起伏的山势建筑在敬亭山最高的山峰之上,然而当人们面对着这座宏伟无比的建筑之时,却会不由地觉得它应该是建筑在九重天的云端之上的,因为在人世间又如何能够觅到这般的瑰丽与辉煌?
整片山庄一眼望不到尽头,连绵横亘近百亩,分为内、中、外三城,共有九重院落,满目只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起,亭台楼宇,错落有致。而最令人注目的则是那特有的碧绿色的琉璃瓦,流溢着绝世翡翠般的宝光璨然,说不尽的富华堂皇。简直无法想象,若在白日里灿烂阳光的照耀之下时,又该是如何一番辉煌瑰丽的景象?
沿着门前一道长长的白玉石阶缓步而上,庄门前早已肃立了一片庄中的管事,正在等着恭迎少庄主的归来。
杨晋之并没有说话,只是略一抬手,让一众管事免礼,虽然面含微笑地站在那里,但自有一派天生的威严持重。
“晋之出外已近一月,此番回来还需先行向父亲请安。”他又转向了君宇珩与狄霖,面带微微的歉然,“所以就请两位先去沐浴更衣,今晚我将设宴为两位洗尘。”
随后他又对着庄中所有的管事,沉声地嘱道:“听好了,这两位,一位是宇先生,一位是林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任何人都不得有半点的怠慢。”
全体管事都是连声应诺。
接下来,杨晋之自去内城向父亲请安回话,而由其中一名管事极是恭敬地引着君宇珩与狄霖俩人走入了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