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殿内无人后,都快到下钥的时辰了,他才哑着嗓子吩咐梁九功。
“去,传昭嫔来御前。”
梁九功试探着问:“万岁爷,若昭嫔娘娘已经歇了……”
康熙冷冷抬眸睨了梁九功一眼,不必再多说一个字,就叫梁九功心下一惊,赶忙躬身出去办差。
皇上对那祖宗纵容太久,叫梁九功都差点忘了,这皇上召唤妃嫔,哪怕是病得就剩一口气,也没有妃嫔拒绝的道理!
他擦擦冷汗,亲自紧着往云崖馆去,路上就在心里琢磨,这会子看主子爷,倒有点二十三年那会子的清醒了。
这……莫不是昭嫔真要从云端跌落泥潭了?
心里再多猜测,梁九功也不敢在云崖馆显露出半分,跟翠微说明来意的时候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奴才叫人给昭嫔娘娘备好了轿辇,若娘娘歇下了,奴才就在这儿等着……”
方荷没叫梁九功把话说完,装扮齐整地从殿内出来了。
“劳梁谙达亲自跑一趟,走吧。”
梁九功:“……”哟,这会儿没叫爷爷,莫不是这祖宗也学会眉眼高低了?
他心里莫名有些说不出的舒坦,笑意倒是更真了些。
“昭嫔娘娘请。”
方荷到春晖堂的时候,康熙正在御案前作画。
猛虎下山,表情慵懒惬意,毫无防备,远处却有个隐约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搭弓射箭,煞气十足。
这反差十足的气势和冲突,哪怕是方荷这种对画作不算精通的,都能察觉出作画之人心中的愤懑和自嘲。
她平静蹲身,“嫔妾请万岁爷圣安。”
“起来吧,你们都出去。”康熙淡然地将画收了尾,等其他人都退下后,冲方荷招了招手。
“过来瞧瞧,这画如何?”
方荷慢吞吞靠近,佯作认真地打量了会儿,“万岁爷见谅,嫔妾向来粗鄙,对丹青一道知之甚少,实在看不出好坏。”
“如此自谦,倒是不像你这混账素日里会做的事儿。”康熙哼笑了声,走到一旁的罗汉榻上坐下。
“朕才知道,朕这后宫里都是你这样的女诸葛,倒叫朕比那些被人圈养的虎兽还蠢。”
方荷心想,所以叫她过来,就是为了听他心里这点逼数吗?
那她这会子夸一句皇上英明,这狗东西会不会掐死她?
可反驳……她都失宠了,如今可不是嚣张的时候。
她想了想,还是低眉顺眼保持着沉默。
“朕叫你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康熙也没多计较她避而不言,语气依然淡淡的。
“即便德妃知道你身子虚弱,你又如何肯定她会针对你呢?”
“毕竟,除了你不怎么稀罕的恩宠,朕倒是也再没能给你什么,你又没有子嗣,朕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她为何要针对你。”
他注视着方荷,“只有今晚,朕想听实话。”
过了今晚,她再想说,他也不想听了。
方荷听出来了,她略思忖片刻,轻声道:“大概是出于女子的直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