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四个人中箭,哀嚎声响彻天际。
被求生欲冲垮的理智终于回笼,队伍前方的人急急停下,与后面涌上来的人撞成一团,三三两两跌在一起。
等他们弄清楚现状,看着那四个抱着腿哭嚎的人,不约而同露出畏惧的神色。
顾南没有放下弓,锋利的箭镞闪着刺眼的寒芒,指到哪里,哪里的人就惊慌失色。
“想进城的去排队登记隔离,闹事强闯的,下一箭就不止射你们的腿了。”
哨塔下摆放着桌椅笔墨,纯一戴着口罩坐在桌前展纸磨墨,脚边是一大筐灰色的口罩。
难民不知道隔离是什么意思,但听到能进城,哪怕头顶有利箭威慑,犹豫过后还是决定赌一把。
等队伍慢慢成型,纯一开始登记,顾南把弓还给守卫,下哨塔将那四个中箭的人拖到一边当警示。
他们疼得骂天骂地,还有人看顾南是个姑娘,手里也没了弓箭,恶胆丛生想杀她,又被哨塔射下来的一箭断了手。
这一下,队伍彻底安静规整了。
有问必答,知无不言,口罩戴得正确又紧实,再不敢生出半点事端。
顾南一批批将人安顿进隔离区,直到月上中天,终于能稍稍松下手。
整个收容所都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新的隔离区短期内无法投入使用,今晚之后逃难来的难民只能在隔离区外扎帐篷。
但帐篷不好清理消毒,安全隐患太大,消耗也大。
今晚的京都城灯火通明,各大家族都应顾南所求加派人手缝制帐篷口罩;医馆内的炉火从早烧到晚,方圆几里都是挥之不去的药味儿;城外荒地上的工匠接力挖焚尸坑,建隔离所,彻夜不眠。
人手还是不够,物资还是缺乏。
顾南心里愁,再听到隔离区里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更愁了。
“再过两天,城里会乱。”顾南靠着桌角道。
能在这个时候逃到京都的哪有省油的灯,第一天难民会被哨塔上的守卫唬住,老老实实排队隔离,但过两天心眼多的搅屎棍就会打歪主意。
从山里绕弯进城,夜里摸黑进城,哪怕顾南安排了人日夜巡逻,只要没当场逮住就后患无穷。
“还是人手不够。”顾南轻叹一声,“如果知县没跑就好了。”
仙人名头只是一顶百姓寻求庇护的高帽子,说来好听,但没有实权,要是知县没带着整个衙门逃跑,皇权和信仰双管齐下,想必能安排更多人来帮忙。
纯一闻言抬眸看向她,“你能说服城内的大家族腾出那么多人手,已是为常人所不能为。”
哨塔的守卫,巡逻的队伍,缝制帐篷口罩的人几乎都是从各大家族府里支出来的。
顾南一笑,“说服?才不是说服,我那是威胁。”
她微微踮脚坐到桌子上,轻快地晃了晃,笑着说:“我威胁他们,要是不给我人手和物资,我就烧了他们的粮仓,杀了豢养的宝马,砸了库房里的金银宝物,鼠疫传进来大家一起死。”
“他们怕死得很,我随手一个小法术,要什么给什么。”
说话间,发髻边垂着的小辫子也随着身形晃动起来,杏眼愉悦地弯起,清丽的脸庞上尽是天真的顽劣。
听起来似乎很残忍,但一点也不惹人生厌。
纯一看着她笑,眼里也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只是那双凤眸的形状太过凌厉,瞧不出多少柔情,“医馆里的大夫呢?”
“好声好气求呗,他们可不能得罪。”顾南勾起纯一手中的红盖头一角,指尖绕啊绕,笑意浅浅,“不过他们挺好说话的,都是很好的人。”
“因为你是很好的人。”
顾南动作一顿,抬眸,有些错愕,“你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