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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阳第三日晨,霜寒未散。
御苑深处,松柏垂影。
露水沿着枝叶滑落,打在石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宁凡缓步行至亭前,披着青布外袍,未带侍从。
风自御河吹来,带着药草与墨香的气息。
他抬眼,见亭中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太子宁昭。
年轻的帝嗣身着素青衣袍,腰悬玉符,神色沉静。
他向宁凡行礼,声音稳而低:“儿臣叩见太上皇。”
宁凡点头,笑道:“起来吧。今日不为君臣,只为父子。”
宁昭依言起身,却仍背脊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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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坐,亭外是满园残荷。
风过,荷叶相击,声若叹息。
宁凡缓缓注视着他,忽然问:“你可知,我召你前来为何?”
宁昭答:“父皇欲言传承之事。”
宁凡轻叹:“是啊,传承。天下之重,不在器物,不在疆土,在人心。”
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枚旧铜印。
那印上篆刻的“火德”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昔日,我以火立国,以烈御乱。可火久燃,终要自焚。”
“如今江山已安,民心欲静,你若仍循旧路,天下将乱于你手。”
宁昭垂眸,神色微动:“父皇意在弃火?”
宁凡摇头:“非弃,乃化。”
“火在人心,不可弃,只能引之入道。”
“昔日我以火破世,你当以水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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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一阵静默。
风吹起宁凡鬓边白发,似落雪飘散。
宁昭抬眼,眼神复杂:“若火为动,水为止,天下岂不迟滞?”
宁凡微笑:“止者非寂,止以涵动。你看那稷河——水流不息,却从不争势。它能载舟,也能载火。”
“君若能如水,天下自久。”
宁昭沉思良久,缓缓点头:“儿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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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凡起身,行至栏前,指向远处的宫墙。
“你可知,这宫,是我当年如何建的?”
宁昭摇头。
宁凡叹息:“那时天下未平,我命工匠以土石筑,层层高垒,以示威势。可后来我才知,高墙不过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