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宁昭抬手,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杀意。
他不能再失控了。
杀了这个无用的粮官,明日将士的肚子依旧会饿得咕咕叫。
他甚至已默许手下搜刮了周边所有能入口的东西——
树皮、草根、甚至是鼠洞里的存粮。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与不甘,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帐,投向了更遥远的北方。
“北荒……”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在诅咒。
“宁凡……他有粮!堆积如山的粮!却按兵不发!”
“坐看我西境将士饿着肚子流血!看着我宁昭在这里苦苦支撑!”
“京城那些尸位素餐的老朽!”他猛地转身。
大步回到案前,抓起刚刚墨迹未干的檄文。
羊皮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笔锋激烈如刀,字字泣血:
“……户部沈彦,尸位素餐,贻误军机,私蓄江湖亡命,祸乱朝纲!”
“斥北荒宁凡,拥粮自重,坐视友军困顿,其心可诛!”
“致使西线军心动摇,兵锋屡挫,山河危殆!”
“恳请朝廷速赈粮秣,速查奸佞,速诛国贼!……”
末尾,是“速赈、速查、速诛”三个触目惊心的血字。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拇指,狠狠按在檄文末尾。
那鲜红的指印,如同一道狰狞的伤口,烙在洁白的纸页上。
更像压在他自己心头的屈辱烙印。
西境官道
·
沈彦临时营地
·
营帐
夕阳挣扎着将最后的光辉泼洒在西境荒凉的大地上。
天边燃烧着悲壮而凄艳的晚霞,将临时营地的简陋营帐染上一层如血的红晕。
沈彦半倚在行军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
左臂被粗糙的绷带高高吊起,肩胛处厚厚的纱布下。
隐隐透出大片刺目的暗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阵阵钝痛。
不过一日光景,他鬓角似乎又添了几缕灰白。
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伤后的虚弱中,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锐利,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一张临时拼凑的木桌上,几样物件被仔细摆放着:
一块断裂的狼牙吊坠,材质粗劣不堪,断裂处露出崭新的、明显是人工打磨的碴口,绝非自然断裂;
几段染着黑褐色血迹的铁制箭簇,形制老旧,赫然是大玄军队多年前就已淘汰的旧式箭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