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务这儿也是双手一摊颇为无奈的表情。
他心里巴不得杨诗卿发火,把他扫地出门,赶出去不让他睡,就连沙发都不给,这样他还能名正言顺地去同场务要求。可这杨诗卿提都不提,有时他常常怀疑这家伙简直是拿刻薄嘲讽自己当有趣,自己搬走他就不能每时每刻寻乐子了。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杨诗卿同他关系特别的要好,和助理合住一间屋子也不见耍什么大明星的脾气。
杨诗卿看着徐独伊搬来的那张折叠行军床,眼皮跳了跳,“这里本来就够小了,能塞下身价一万五的徐大助理你已经挺勉强的,睡沙发还委屈你了?”
徐独伊把床往沙发和柜子中间一支,既不显眼也不占地,朝他翻着白眼,“沙发太短了,我人太高了,睡着不舒服,很容易落枕的,我要是不能动了,就没人伺候杨大明星你了。”他说的是实话,可听着一点也不叫人快活。
虽然杨诗卿自己先开口说的也不怎么动听。
“我觉得你对我意见很大啊。”杨诗卿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看着徐独伊说道。
“你对我意见也很大。”徐独伊回答道,“我们彼此彼此。”
“那你干嘛还在我这儿继续干下去?”
徐独伊翻了一记白眼,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钱?你是大明星分分钟就有真金白银涌入你各个户头,不识民间疾苦,跟这种人果然没话说啊!而且国际现盛是业界里非常著名的娱乐公司,捧红了无数明星,徐独伊当然也会心动,否则也不会在接到公司的艺员培训录取后那么兴奋,更不会忍耐在他身边工作。
一想到自己会持续不断地被这个恶魔折磨,徐独伊整颗心都沉下去了。
夏天的太阳很毒辣,那些明星们都叫苦不迭,一下镜头就往旁边开着空调的保姆车里钻,就连那些女明星的女助理们也不例外。毕竟她们再彪悍性别也是女,这种三伏天也不想出去晒大太阳,一会儿这个说“小徐帮我个忙”,一会儿那个又说“小徐我也要我也要”。他倒是来者不拒,身为男性天生的保护欲让他没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来来回回了好几趟。
杨诗卿没说话,只是躲在不透光的茶色玻璃后看着他奔走的身影,不清晰的黯淡的颜色掩去所有光之后,只剩下他转过身时略带埋怨地撅了撅嘴的表情。湿透了的T恤下若隐若现的蝴蝶骨,以及他伸手去揉捏自己后脖子时身体拉伸的曲线。
他不自觉地被吸引住了目光,甚至短暂的出神。
“喂,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徐独伊拉开车门,看着因为席卷而来的热浪而微微皱眉的杨诗卿,他那抑郁的心情就莫名地被一扫而空。
“我说你是不是瞧见女人就走不动道啊,”杨诗卿抬了抬眼皮,瞟了一眼那些女助理们,“什么眼光啊,怪不得你现在都湿了。”
“你什么意思啊!”徐独伊忍不住拔高了嗓门,却还是极力控制在不被人听到的程度,“我帮帮别人怎么了?”
“呵,怎么了?我看你就是来勾三搭四的吧。”反正周围没人,杨诗卿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帮别人?那是因为人家没有第三条腿。”
“我说,你这个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说话怎么这么没素质?你居然还有脸承认自己是大明星?”徐独伊简直快无语了。
杨诗卿一扬眉,说得特别坦然,“不好意思,我读书少,高中没毕业就去玩乐队了,玩地下乐队的大多鱼龙混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我也觉得我自己确实挺没素质的。大明星和有素质一定有因果关系么,大学毕业生?”
他伸手猛地把车门一关,徐独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扶着车身,稳了稳身形,悄悄朝车里开始闭目养神的杨诗卿竖了根中指。
被留在车里的热浪迅速被空调打出的冷气吹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他的某些连他自己都无法识别的情绪却弥留在着狭小的车厢里挥之不去,甚至被烘焙得开始发酵。
突然,脑袋边的车窗被人敲响,杨诗卿冷着脸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徐独伊那张皱的跟朵菊花似的不情愿的脸。
“你到底要喝什么?”
杨诗卿一瞬间就看懂了他夸张的口型,心里微微一颤,伸手随便抓了身边的空瓶子朝他晃了晃。对方脸上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变化,一脸嫌弃和不乐意,嘴角轻轻耷下,抿紧的嘴唇却向上微微地抬了抬。
又撅嘴了。
杨诗卿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对方的小动作,好像还挺有趣的。明明对别人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怎么在自己面前就显露无疑?
徐独伊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的庸俗,比如说为了钱为了渺茫的机会跟在杨诗卿的后面伺候照顾他,比如说明明自己也特别怕热不想动,却不敢拒绝那些在这个圈子里比他这个新人混得久得多的前辈们的使唤要求。当初那个在大厅里撂狠冲着杨诗卿指着鼻子骂的人怎么一下就软了骨头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一根弹簧,可以一直被压着压着,直到压到了底,再也压不下去,就轮到他爆发的时候了。
他把之前那么久都不得志的压力在那天的大厅里全部释放了出来,现在他又是一根弹性十足复原了的弹簧。
看起来似乎是杨诗卿比较倒霉,什么也没做最多就是在弹簧的临界点上稍稍施了点力,结果就被蓄力很久的弹簧弹痛了手,可谁又知道弹簧其实也不怎么好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