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椅背上,江揽州嗯了一声。
分别又落下一枚白子与一枚黑子。
这是他少时养成的习惯,与自己对弈,直到棋子满盘,无路可走。
恰在这时,萧夙终于来报:“王爷,太子到了!”
“未着储君服制,仅携亲兵四十骑。”
“说是来……恭贺王爷得圣上赐婚,他作为兄长,特地前来讨杯喜酒。”
可见双方皆消息灵通。
艳阳透过殿上飞檐,在棋盘上投下清晰的明暗分界,也照见男人手背如曲盘蜿蜒的青筋脉络。
江揽州只道了简短一个字:“请。”
他侧坐着,深挺眉宇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侧脸被日光勾勒出冷刻弧度,端的是潇潇君子骨,煞郁美人面。
玄伦依旧负手廊下,又等了片刻。
“派人去转告辛嬷嬷,请王妃来一趟澜台大殿。”
“不必告知所为何事。”
“天冷,让她披上本王墨氅。”
。
轻纱暖帐中,雀首香炉内氤出淡淡烟云。
“澜台大殿?”
“是府上来了什么客人吗?”
时至今日,算起来也快大半年了。
好歹被唤了这么久的“北境王妃”,薛窈夭自然清楚澜台地处王府西边,临水榭,专用来开设大型宴事,或会见重要宾客。
辛嬷嬷:“老奴也不清楚呢。”
“传话之人只说了是王爷亲口吩咐,还说了不用特地妆扮,披上王爷的氅衣即可。”
为何要披上江揽州的氅衣?
心有疑问,但这显然只是件很小的事,那日接旨已有的经验告诉薛窈夭,服从即可,否则指不定就又哪里惹到他了。
于是嗯了一声,“既不用特地妆扮,那便出发吧。”
她事事顺从,乖得不像话,却失了几分真实。
辛嬷嬷总觉她在刻意压抑什么,和王爷近两日的状态如出一辙。
。
出了樾庭,一路往西。
入目的亭台楼阁皆被雪色覆盖,薛窈夭身披大氅,手抱兔绒汤捂,一头柔软墨发披在身后,以发带系尾,头顶仅一支焰绯色宝石珠钗,面上未施任何粉黛。
然而依旧是芙蓉为面,秋水为神。
由于肤色白腻,身材高挑又婀娜姣美,她即便披的是江揽州的墨狐大氅,也非但不显半点老成,反而犹似夜色裹娇花,有种出奇的华丽瑰艳之感。尤其灿灿日光洒落她鼻尖,扬在风里的发丝都像被镀了一层耀目金色。
“王妃。”:
“见过王妃。”
“给王妃请安。”
即便有天家赐婚旨意,然而习惯难改,一路上看到她的扫雪丫鬟们朝她见礼,口中依旧唤的是王妃。
轻点下颌,薛窈夭懒得一一纠正了。
此番她出发得快,原是不想怠慢江揽州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