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晴夜无云。
因着明日的家宴,徐复祯早早地歇下了。
枕头底下压着的是常家给出来的嫁妆单子。徐家人以为她手上只有那份不全的单子,其实她不仅有原始的嫁妆单子,甚至连单子上每间田铺宅院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她这些天的谋划,为的就是在徐家人齐聚一堂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把这件事解决了。
一想到明天她要做的事情,徐复祯心里就隐隐兴奋起来。
屋子外间传来菱儿细细的轻鼾。
徐复祯却辗转反侧未成眠。不知道为什么,她兴奋中又带着一丝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白天的时候,她将计划跟霍巡仔细地说了一遍。
“你的计划很好。”她还记得霍巡说这句话时微微笑着看她的眼神。
他肯定了她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开心,有一种得遇知音的感觉。
按理说过了霍巡的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他可是能在皇上眼皮底下帮成王脱身的人。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总是隐隐地不安,总觉得今晚会出事?
徐复祯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了!是徐家的态度过于反常。
这几日府里流言甚嚣尘上,都说七小姐要争回她的财产。因着锦英和菱儿四处散财,那些下人的态度都是偏向她的,甚至还传出了徐六爷企图私吞她的嫁妆的传言。
可是除了白日里大太太发落了几个嚼舌根的丫鬟,却不见他们有其他的动作,安静得不像徐家的做派。
徐复祯知道他们肯定会计划对付她,而且,不会是光明磊落的手段。
她的眼睛投向了那扇紧闭的窗扉。
午夜的月光穿过琉璃花窗投在屋子的地板上,折射着青绿色的彩光。
徐复祯借着那一点点照明,赤足走到了窗边。
窗户外面昏昏默默,琉璃窗面白蒙蒙的,映着星月和雪的光辉。
徐复祯在窗边站立一刻。外头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没有。
她回头望了一眼外间。隔着静默的珠帘,可以看到安睡在罗汉榻上的菱儿。
徐复祯葱白的指尖已放上了窗扉的栓条上。
她手指轻轻一拨,打开了那扇窗户。
冷风灌进来,外面原来不是静悄悄的,偶有风的声音穿过枝丛发出沙沙声。
也不是黑蒙蒙的,下弦月和着星光映在雪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致。看见葱茏的树影,满地的琼花玉絮,还有那座孤亭上倚坐着的人影。
他倚坐在美人靠上,头微微仰起靠着在朱漆檐柱,正闭着眼睛小憩。月华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银蓝色的晖光,衬得清俊雍容的面庞像一尊玉雕。
即便隔着层叠树影,徐复祯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霍巡。
外面那么冷,他怎么可以守在那里啊!
徐复祯轻轻关上窗,走到箱笼旁边,从里面翻出一件白貂皮裘衣出来。
她抱着那件裘衣,踩上一旁的杌子笨拙地翻过窗台,踏着积雪向那座小亭走过去。
徐复祯翻窗的时候霍巡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