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朱瑞安再提防,乌姆斯特德也不可能留在伊斯维尔屋里过夜,直到实在熬不住了,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想到那个对圣子大人图谋不轨的男人就住在伊斯维尔对面,乌姆斯特德就辗转反侧,他躺了半个钟头,实在觉得安不下心,爬下床去了伊斯维尔那层的甲板。
他本想看一眼就走,没曾想这一看,还真被他撞见了某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朱瑞安穿着睡袍从自己的船舱里走了出来,他四处看了看,轻手轻脚地将耳朵贴在了伊斯维尔的房门上。
见他摸索着想要开门,乌姆斯特德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朱瑞安。
朱瑞安也没想到角落里会突然钻出一个人来,下意识举臂回击,然而他力气不敌乌姆斯特德,被一把推回了自己的船舱。
朱瑞安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他将一头白发拨到耳后,见是乌姆斯特德,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冷笑。
乌姆斯特德小心将房门关严,警惕地望向朱瑞安。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他问。
“我有什么企图?”朱瑞安状似惊讶地抬手指了指自己,“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吧,阁下,您大晚上的跑到我的房间里来,又是想做什么?”
乌姆斯特德语塞,朱瑞安话里话外的暗示气得他脸都红了:“是我在问你话!你到伊斯维尔阁下的房间去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是他找你过去的吧!”
“您又怎么知道他不希望我过去呢?”朱瑞安反问,“您不过是个侍从而已,又哪来的立场管主人的事?”
他说着便要往门外走,乌姆斯特德哪能如了他的意,一把拽住了他。
朱瑞安睡袍的衣带本就刻意地没有系紧,在方才的拉扯中更是散了些,现在被这么一扯,宽松的睡袍直接轻飘飘地滑了下来。
乌姆斯特德吓了一跳,忙松开手迅速后退,刚想说什么,目光就被朱瑞安后背的纹身吸引住了。
一个纯白的太阳深深嵌入皮肤,占据了朱瑞安的大片后背,如同一把无形的枷锁,将他整个人束缚其中。
每个神使都对这个印记再熟悉不过,这是神域的最高象征,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光明神。
这是……神罚?
神罚在神域独属于光明神、圣女与圣子三位,要让光明神降下神罚,那必定是犯了滔天大罪才是。
乌姆斯特德不由得错愕:“你难道是……”
他诞生的时间不算太长,因而他也只是听说过,在千年以前,有一名天使利用了圣子的信任,想将他拖入魔域,被暴怒的光明神降下神罚,永世不得踏足神域。
看见他的神情,朱瑞安也猜到了几分乌姆斯特德的身份。他冷笑一声,随手披上外袍,身影须臾消失在了屋内。
“等等,别跑!”乌姆斯特德高喊,一闪身追了上去。
海面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微雨,一道闪电划过天边,照亮了船舱内金发青年的睡脸。
他似乎睡得不太安稳,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一片黑暗中,一白一绿两道光影激烈碰撞,无数火花交缠着洒落,海浪在脚下咆哮,暴雨倾盆。
不知过了多久,白的那道显出了颓势,绿光却没有放过它的意思,步步近逼,直赶得那白光东逃西窜,发出的光亮逐渐微弱。
最后的最后,那白光退去了,寂静中独留那道绿光安静地闪烁。
伊斯维尔睁开眼,时间仍是半夜。
他莫名觉得古怪,拉开窗帘看了一眼,接着披上外套离开船舱,一路上了甲板。
甲板的地面有些湿滑,看得出刚下了一场雨,而现在乌云已经散去,露出其后灰蓝色的天空,徒留尚且浑浊的海水昭示着方才海上的不平静。
一声轻响,伊斯维尔循声回头,却见乌姆斯特德站在他身后,头发有些濡湿。
“乌姆斯特德阁下?”伊斯维尔顿了顿,“您怎么在这里?”
“半夜睡不着,去洗了个澡,”乌姆斯特德撩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含混道,“您怎么大晚上的到甲板上来了?刚下过雨,地上滑着呢。”
他吐出一口湿润的寒气,刚要回头,肩头倏然一暖,一股温热随着魔力传递而上,一直暖到了指尖。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和我说,”伊斯维尔温声道,“或许我能帮上忙。”
乌姆斯特德凝视着伊斯维尔,彼时月亮探出云层,月光在他的金发间闪耀,而他微笑着,就像乌姆斯特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像他仍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圣子,一切都尚未发生。
神使不知为何鼻尖一酸。
“我没事,”乌姆斯特德揉了揉眼睛,道,“您也……快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