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姐姐好似被架在火炉子上烤,屏住呼吸。我们蜷着身子,目光晶亮地注视着前方。
「哦。」后来的太监发出一声促狭的笑,「那没事了。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咱只管自个儿取了东西就好,走着。」
「可是……」
「可是什么?听咱家一句劝,走,别惹得自己一身骚。」
后头的太监推着前面的太监,两人絮絮叨叨地走远了。
两朵莹莹的灯火消失在茫茫黑夜。
我的心头亮了起来,身子瘫软下来。
我姐姐在衣襟上擦了擦自个儿的手汗,握着我的腕子:
「别怕,你胆子总是这么小。你听好,胆子大才有活路,不要怕,怕是没有用的。」
我用力点头,死死抓着我姐姐的手。
我与姐姐从未来过此处,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停下观察四周。
夜色又黑,我心里很是担心,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神经紧张。
我忽然抓住她手臂:「有、有人的声音……」
我姐姐低声不耐道:「你太紧张了,哪儿来的……」
她这话说到一半就忽然止住,因为那声音确实越来越大。
我和她对视一眼,月色下,我们清楚地看见彼此眼中震惊的神色。
不是巡逻、不是砌墙、不是寻人、不是追捕、不是宫人恰巧路过。
人声,却酷似野猫发情时,喉中挤出的凄厉嚎叫,语调绵长旖旎。
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了。
一百二十九
真是好大的胆子。
后宫的水,是这样深,却没能溺死两只偷情的野猫。
宫中的烛火闪着幽幽的光,我与姐姐在草丛中小心翼翼地躬身抬头,想探明情况。
本以为只是偷欢的宫人,我在看清二人面庞的一瞬间,瞳孔骤缩。
顾岑!
而那女子的眼角正有一颗醒目的痣,她仰着脸,半是痛苦地将头撇开。
饶是我姐姐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及时捂住自己的嘴,转头看向了我。
而我,怔怔地大张着嘴,双唇颤抖,鼻翼翕动,好似一条搁浅的海鱼。
是她!
尚未生育她年龄虽长,却有白瓷一般细腻的肌肤,与纤细的腰身。
我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双脚发麻发冷,喉中吐不出半个音符。
那张过分美丽的脸,我在宫宴看过无数次,多年前我就见过此人。
当时我还年轻,还未嫁入宫中,我姐姐在宫宴上大出风头。
顾岑面露兴味,这个人在高座上抚摸着那颗痣,浅浅一笑。
长公主,她是顾岑的表姐,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同一脉血。
虽是表姐,他俩可是作为亲姐弟养在宫中的,与乱伦无异!
他们不恶心吗?
他们不恶心吗!
我胃中一阵翻腾,我没想到,那一瞬间,我发现我心的恶心大过伤心,竟然呕出了一摊黄水,尽数吐在我姐姐的裙裾上。我想起了惨死的李妙语,想起了她腹部血迹斑斑的巨洞、胸腔裸露的白骨、沾满唾液的纸团、面带微笑的尸首,那一个接一个死去的嫔妃,还有十八岁那年,在回府路上,看见的出殡长队。时间让我忘却,命运却要我重拾苦痛。
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没有月亮的夜晚,我悄悄地掀开了那道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