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一看,那徐照哪里是在画人,分明是在点缀春花。虽画作未成,只有个雏形,却已能看得出来,就是她手里那幅画。
那果真是徐照的《春日乐亭宴图》!
陶嫣开心极了,站在徐照的身后,看他的手骨骼精细,拿着玉管毛笔,一般的玉白无暇。他落笔极稳,并且极快,景色已在脑海之中,不需任何犹疑耽搁。
他肆意几笔丢开手,抬头看了一眼,展了展腰背,突然看到什么似的,把笔一丢站起身子跑过去了。
陶嫣也好奇,跟着一起飘过去。
徐照从乐亭那边绕过去,她的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飘到了这边。陶嫣正要往过再飘一飘,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听自己使唤了。
她顺着山风花影来到另一边,沉沉地下坠,直到坠到实体之上。
她看见自己的手里拿着一枚莹白的棋子,落在面前的棋盘之上,然后一个声音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这局是我赢了。”
她竟是成了梦中人。
只是这人又是谁?
这回她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了。她试图起身去追徐照,却没法动弹。
好巧不巧,这女子却站起了身,莲步轻移,往山溪那侧、徐照刚跑过去的方向走去了。
碧草如茵,落地柔软,就像踏不到实处。陶嫣好像和这具身体融为一体似的,她感到这女子的心惴惴,紧张地快速跳动着,又像是想见,又像是怕见。
她停在了柳条之后,眼前的景象若隐若现。
徐照对着那人,颇为兴奋道:“许久未见,我还道见不到你了!你怎么来了乐亭?”
那人笑了笑,嗓音温和,比这春风尚和煦几分:“我籍籍无名之辈,不过漫游。恰逢一旧交,邀我前来。”
那边有人来叫徐照回去画画,徐照颇为为难,那人道:“你先去画罢,我等你完了再说话。”
徐照去后,那人脚步在原地顿了顿,往另一边去了。
陶嫣看他离去,心里着急。这女子倒是动了,分花拂柳,主动走上前去,轻轻喊了一声。
“云郎。”
陶嫣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一场载入史册的乐亭之宴里,有哪个姓云的郎君。
他没回头。
陶嫣感到这女子的双唇在颤,身体也微微发颤。
她仿佛不甘心似的,几番纠结之后,又追上几步,喊他道:“云亭!”
陶嫣当即惊掉了下巴:众所周知,段君玉楼,字为云停。
那公子穿着一身干净朴素的月白长衫,终是安安静静地驻了足,转过身来望向她,寒星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无奈。
就好像,他故意装作未发现她,她还要主动走出来,非要引得两个人都尴尬不可。
这女子的执拗令他无奈。
而他终是应了声:“公主。”
他只是安静一眼,激起她心里惊涛骇浪。
陶嫣被这遥遥一眼推离了梦境,尚未看清段玉楼的面目,便回到了现实。
晨光熹微,陶嫣推着原博衍起身,急不可耐地叫人将画取来。
那画作在桌面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