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手下等着,自己独自走了过来,停在车窗边,低声道了句:“祝当家。”
彤华将木窗推开一小道缝,燕回风站在那里,正好挡住旁人窥探的视线。
彤华同他寒暄,含笑道:“许久不见小燕都统,愈发威风了。”
燕回风听见都统前这个“小”字,撇了撇嘴,不冷不热道:“前头朱雀桥人多,祝当家若是要去东宫,返回一条街绕路罢。”
彤华道了句谢,阖上车窗,同外面车夫道:“听小燕都统的,绕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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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东宫正阳殿的后门处,侍官徐甘正来回踱步,不断望着来路。
直到看见两名长信卫引着人来,他这才松了口气似的,三步并做两步地冲过去,亲自伸出手去扶来人下车,道:“祝当家可算是回来了,殿下已等您许久了。”
上京冬日寒冷,彤华下车前裹了件斗篷,连面容都严密地挡在风帽之下。
她扶着徐甘的手腕下车,轻笑着道了句谢,而后回头指了指车里。
徐甘会意地挥了挥手,看着走来的一位年长的东宫嬷嬷,同彤华道:“祝当家放心,云娘子就交予这位赵嬷嬷照顾罢。”
彤华于是点头,对车里的云秋月道:“你且先留在东宫,与这位赵嬷嬷一道。待我与太子殿下说了,再安排你与将军见面。”
云秋月有些紧张,问道:“不直接去将军府吗?”
彤华笑意不变,眼里却有些冷漠:“娘子以什么身份去呢?还是在此地先休息罢。”
说罢便扭过头去,与徐甘向殿内走去:“殿下近来可好?”
她声音清清泠泠,音色像寒冬漂浮碎冰的湖水,稍近一些凉意便可渗入骨髓。
可她偏偏语调又是温和的,避免了让人忍不住敬而远之的惧意。
徐甘答道:“赶上这四方来朝的时候,比往日要忙碌了许多,身体倒是还好。”
徐甘引她入了殿中,她这才从斗篷里伸出一双纤细玉白的手来,取下风帽,整理形容。
柔顺的乌发梳着灵巧婉媚的芙蓉髻,步摇垂落的宝珠莹润剔透,她的模样却比这珠玉还要明艳十分。
她抬手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玉红色的衣袖顺着光滑的手臂滑落一截,露出她左手纤白腕子上的一只红玉手镯。红梅白雪一般漂亮的点缀,美人绝色更盛十分。
徐甘已不是头一次见她了,却依旧被她这张漂亮的脸一时惊到微怔。
彤华瞧见殿里新换的毡帘,想起一回事,问道:“前些时候,桑州新做出了一种错织锦,我让他们快马加鞭,赶着年前送四十匹来,殿下可收到了?”
徐甘连忙道:“收到了。殿下送了中宫十二匹,太子妃留了四匹,剩下的,给各位殿下一人送了两匹。几位公主很是喜欢,还问殿下多要。殿下哪里寻来?还是您手底下的掌柜,又多送了一百匹新鲜花样的回文锦,这才算完。”
彤华心里细算了算,中宫十二匹,太子妃四匹,四位公主八匹,余下十六匹,要再分八人。
可除却太子,大昭只有七位王爷。
还剩一位唯一未封王的,今上幼子皇九殿下,也单独有这一份。
彤华心里有数了,便道:“待初春成货入京,自然先给殿下留着。”
徐甘笑道:“那就多谢祝当家了。”
彤华道:“这有什么?各位贵人给繁记打了好名声,繁记赚了钱,才好侍奉殿下。我岂敢称谢呢?”
繁记收入分成,自祝文茵账上不知走了多少,最后都拿去养了太子原承思的兵士。徐甘自然清楚这事,垂目不语。
眼见着走到了原承思议事的书房之后,依稀听得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徐甘给她上了热茶,彤华便从容坐在一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