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能在那些苦涩里,咂摸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回甘。
我端起碗,把剩下的小半碗豆汁儿,一饮而尽。
然后,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带着浓郁发酵味道的嗝。
我对着那个空碗,像个神经病一样,低声自言自语。
“行,北京,算你狠。”
“我礼铁祝,连你妈的豆汁儿都喝了,还有啥过不去的坎儿?”
那竹竿大爷看我喝完了,脸上那股子鄙夷,似乎淡了一点。
“再来碗炸酱面?”
“来!”我感觉自己像个打赢了胜仗的将军。
很快,一碗面就上来了。
雪白的面条上,卧着一坨黑亮的炸酱,旁边整整齐齐地码着黄瓜丝、心里美萝卜丝、豆芽菜、青豆,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这跟我们东北的炸酱面完全不一样。
东北的炸酱面,就是肉酱,豪放,粗犷,一勺酱恨不得盖住半碗面。
而北京的炸酱面,讲究的是“面码儿”,是那份精致和规矩。
我把面码儿一股脑倒进碗里,用筷子飞快地搅拌。
酱香、面香、蔬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
我“呼噜呼噜”地扒拉了一大口。
好吃。
是一种跟锅包肉、跟熏鸡架完全不同的,踏实的好吃。
我吃得正香,旁边那两个喝酒的老头,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嘿,哥们儿,能喝这个?”其中一个胖点的老头,指了指我面前的豆汁儿空碗,一脸惊奇。
“还行,喝习惯了。”我吹了个牛逼。
“哟,那不简单。我们家那小子,生在北京长在北京,闻着这味儿都得跑八丈远。”另一个瘦点的老头笑着说。
“您二位,就住这附近?”我搭讪道。
“可不是嘛。我,我儿子儿媳妇孙子,四口人,挤在那边那个小院里,加起来不到二十平米。”胖老头用筷子指了指窗外。
“您这……够住吗?”
“嗨,嘛够住不够住的。有个地儿睡觉就不错了。不像你们外地来的,都是大老板,住大高楼。”瘦老头呷了口酒,眼神里有点羡慕,又有点自嘲。
我心里一涩。
大老板?大高楼?
我他妈住的是驾驶室。
我笑了笑,没解释。
“北京这地方,不好待吧?”胖老头问我。
“不好待。规矩太多,道儿太窄,楼太高,灯太冷。”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