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尊的话对九黎人来说就是无上法旨,他们得到命令,顿时不管那么多,本来就围的密不透风的人群随即又逼近了一步。
“谁敢!”芊芊抵死都不退让,站在我和哑娘身前,使劲把自己的双臂展开,她身体很虚弱,但是此刻的语气却有种说不出的威势,怒目瞪着渐渐逼近的九黎人:“谁想杀他,先杀了我!”
芊芊一发火,连沙寨的人动都不敢动,那些九黎人也不由自主的又转身望向苗尊,这里毕竟是连沙寨的地盘,而且在场的九黎人都知道,若非苗尊眷恋芊芊,也不会大老远的跑到连沙寨来。
“芊芊,你……别再任性了成不成?”沙五荣知道芊芊的脾气,只要倔强起来,那就死撞南墙不回头,他也不敢再逼的那么紧了,想好好的劝说。
“不任性,就要被人欺负!有些人,一直都是得寸进尺的!”芊芊的语气很利,但又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我娘若不是太软弱,又怎么会让人欺负的郁郁而终!爷爷!你是想让我走我娘的老路,想让我现在就死吗!”
这番话让芊芊自己心痛,沙五荣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其实到了这一刻,就算沙五荣说什么,连沙寨的人也断然不敢碰芊芊一指头。
“给我闪开!”芊芊知道三个人一直被堵在这儿始终不行,必须想办法离开大院,离开连沙寨,她依然挡在我身前,朝前面走了两步,连沙寨的人立即退了两步。
芊芊带着我和哑娘就这样一点点的从墙角走到了大院的门边,沙五荣还好说,但苗尊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善,目光中的杀机越来越浓重。
“九哥,连沙寨的人,我有法子,但九黎人,我驾驭不了。”芊芊侧过脸,小声跟我说:“等下若有了机会,你不要管我,自己先走。”
三个人亦步亦趋的直直的退出大院,出来大院,芊芊就加快脚步,那些九黎人顾忌芊芊,不敢当着沙五荣的面动手,但是跟的非常紧,一步都不落下。
呜呜……
就在我们不知进退的时候,从连沙寨外很远的地方,骤然传来了两声号角,我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听到过多少次类似的号角声,头皮随即一麻。这是三十六旁门的号角,号角声既然传来,就说明三十六旁门的人也到了连沙寨附近。苗尊已然和旁门联手结盟,他来了连沙寨,旁门的人多半也会随行。
“陈九,这一次,我看你还要怎么走。”苗尊自然也听到了号角声,知道旁门的人得到讯息,已经朝连沙寨这边赶来。
“咱们去一线天!”芊芊自幼在连沙寨长大,对这里的地势熟的不能再熟,寨子里外都是敌人,我们无路可走。
芊芊立即调转方向,护着我们朝连沙寨的西边而去。连沙寨西边背山,有芊芊开路,一路上没有任何连沙寨的人敢于阻拦,出了连沙寨,绕过紧邻的一道山脚,一条崎岖又陡峭的山路呈现于眼前。
这条山路狭窄的只能容一个人走过,直通山腰,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芊芊选的这个地方对我们很有利,对方的人再多,也无法从山路一拥而上,只要守住了这条山路,我们至少暂时安全。这个地方是连沙寨的一道天然退路,可以借此阻拦敌人,给寨子里的人争取逃脱的机会。
“连沙寨的一线天前后贯通,去路在山的另一面,去!把下山的路封住!”苗尊好像运筹帷幄,一声令下,立即有一帮九黎人飞身绕过去,朝着一线天的背面而去。
“苗家少爷,你初来连沙寨,倒对我们寨子的地形很是熟悉啊。”沙五荣终于露出了一丝隐隐的不满,苗尊常年都在万里之外的九黎,平生第一次来到连沙寨,却已经提前把连沙寨里里外外的险要地段摸透了,这不得不让沙五荣怀疑。
我们直接跨上了那条陡峭险峻的山路,一走上山路,情况果然好转,有两个九黎人不甘心,一前一后的顺着山路追击我们,但山路窄的连两个并肩而行的人都容不下,对方靠的近了,莲花木棍一伸,就把他们扫下山路。山路两旁是几乎垂直的陡坡,两个九黎人摔落下去,惨叫连连,落地之后再无声息,显然是活活摔死了。
如此一来,九黎人也不敢再追了,我们顺利的爬到了山腰,山腰另一边有一条下山的路,但苗尊已经安排过了,登上山腰时,我看到下山的路被九黎人封死。来路去路,皆被堵住,等于我们三个人一下子被困在了山腰上。对方暂时上不来,我们也下不去。
身在山腰,距离远了,不动用迁识秘术,就听不清楚山下的人在说什么,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敢随意的催动秘术,因为要同时防守两条山路。放眼一望,在苗尊的指挥下,一排九黎人尽可能的靠近山路,他们扯掉外衣,露出腰带上一只一只五颜六色的布袋子。
我心里一紧,南域的九黎以及古苗,都是传承了上古部落的嫡系,擅长巫毒蛊术,尽管他们攻不上来,但动用巫毒,我就很难防备的万无一失。
但那些九黎人还没有动手,沙五荣却急了,挡在众人面前,坚决予以阻拦。芊芊和我在一起,九黎人威胁到我,就等于威胁到了芊芊,沙五荣心疼芊芊,绝不肯让九黎人以巫毒攻山。
沙五荣是一方豪强,苗尊却年少得志心高气傲,两个人针锋相对,九黎和连沙寨之间的气氛,顿时也有些紧张。连沙寨的人呼啦啦的围了过来,明晃晃的刀光连成了一片。
苗尊的确是个堪做大事的人,能进能退,权衡利弊,暂时让九黎人停止了攻击。
我和山下的人登时僵持住了,一线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守住两个路口,就能守住山下成群成群的敌人,可我一点也不觉得轻松,若我一个人,在这儿咬牙守着,守上几天也无大碍,然而芊芊现在这个样子,她能熬得住吗?
不多时,僵持的局面就被打破了,一大波人潮水般的从连沙寨那边涌来,这是三十六旁门的人,不由分说的硬从寨子闯了进来,连沙寨的人很不满,想要阻拦,但旁门不听劝阻,结果连沙寨亦聚集了大批人手,紧跟着三十六旁门,两帮人一起涌到了一线天附近。
沙五荣本来一心想要在苗尊的调和下,和三十六旁门缓和关系,给连沙寨争取一块地盘,但旁门此刻的做法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沙五荣恼怒了,连沙寨的一众人也愤愤不平。
两帮人开始只是动动口舌,但越说越呛,说着说着就有动手的兆头。不过这个时候,一顶阴阳轿从后面风驰电掣般的疾奔而来,轿子很显眼,是三十六旁门名义上最高首领头把胡易的轿子。
胡易这个人还是讲一些道理的,赶到之后立即压制旁门的下属,正正经经的和沙五荣见了面。
看到胡易率领着旁门一些重要派系的掌灯亲自赶到,我就觉得这个事情不那么简单,虽然流浪河滩的这段日子里,我出于被动,侥幸几次从重围逃出,又在卧虎滩和爹相认,并肩对敌,略略有了些许的名头,可是在整个河凫子七门里,我只是个小角色,仅仅就是为了我,能劳动三十六旁门,九黎,连沙寨的三方首领一起聚首?
我让哑娘时刻关注着山背的那条山路,然后催动迁识秘术,将感官一下子铺到了山腰下面,这样,他们之间的对方,我就能依稀的听个大概。
“罢了,罢了。”沙五荣完全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子,而且他亲眼目睹了九黎和旁门的做派,心知和这些人合作,自己占不到多少便宜,反而很很可能引火上身,等到胡易亲自驾临,双方寒暄之后,沙五荣摆了摆手:“你们应允分给我们的那块地盘,不要也罢,一线天山腰上的人,一个是我孙女,一个是我孙女中意的男人,姓陈的是过来提亲的,无论这门婚事成与不成,只是我们连沙寨自己的家事,此事就这样吧,胡头把,苗家少爷,你们请回。”
“此话诧异。”胡易尚未答话,跟随他而来的紫霄老道就拈着胡子慢悠悠的说道:“若是别的人来连沙寨跟你孙女提亲,咱们不会管,但这个人是七门的人,是陈家的人,我们头把此番亲自赶来,就是为了此人。”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心里之前产生的疑惑,就更加明显了,我是什么身份,胡易又是什么身份,我只是陈九,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陈师从,旁门至于这样劳师动众的专门来对付我?
“怎么?这里说到底也是连沙寨,不是你们旁门的地头,在我自己的地盘上,我自己说的话都不作数了?”
“沙五爷,我们没有那个意思,也绝不想和你为敌,否则,九黎的大果勇苗尊也不会亲自登门,跟你说和。”胡易终于开口了,他有意朝着一线天山腰这边看了一眼,郑重其事的跟沙五荣说道:“陈师从的儿子,原本只是七门里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生或死,对大局没有影响,但如今不同了,此人太过紧要,我们必将其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