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来时辰后,夏秋令叫开门,往床边站了,开始传肇氏口谕:“姐,娘叫你去做饭。”
夏小满刚被敲门声砸醒,脑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直响,她晃了晃脑袋,顺口答应了一声。半晌才意识到夏秋令说的什么,不由愕然:“啥?叫我做饭?”
夏秋令点了点头,道:“姐你快着点儿,娘等急了要骂人的。”说话间脚下已经移步往门口去了。
挠墙,我不会做饭啊!!夏小满极度抑郁,传说中回门的姑奶奶不当是待遇极高么,不当是好吃好喝供起来的么?咋还叫她自个儿动手做饭呢?有这规矩吗?还是欺负老实人啊?!看来要想这两天顺溜了,还得先把这便宜娘梳理顺溜了。
豆蔻已经拧了热手巾过来,夏小满擦了脸开始梳头。片刻夏秋令又跑了回来,从门口探头道:“姐,要不先让豆蔻去洗菜吧,白菜搁地窖里拿上来了。
夏小满指了指头发,道:“她去了,我头发没发打理……”想使唤她的人?那也没门!
夏秋令哦了一声,道:“那你快点儿啊,面等你和呢。”
“啥?和面?这是要做什么?”夏小满瞪圆了眼睛,她从小就和面食没缘分,饺子皮就没擀圆过,包了馅就没掐严实过,上锅蒸还能维持个形儿,要是下锅煮,那铁定是片汤。包子这种更加技术的干脆不用提。如果一定要说她还算会做什么面食的话……泡面算么……>;_<;|||
“烙饼……”夏秋令甩头跑了,余音袅袅。
夏小满一掌拍上桌子,咬牙切齿道:“烙、饼?!我没听错吧?!”叫她吃饼还差不多!
豆蔻吓了一跳,瞧了她半晌,也不敢说话,迅速把头发梳好伺候她穿了衣裳,然后亦步亦趋跟在怒气冲冲雄赳赳气昂昂的夏小满身后,往厨房进发。
肇氏站在厨房门口,揉着腰,正指挥着夏秋令劈白菜帮子:“……别扔别扔,败家玩意儿,说了多少次了,不就烂了一块儿么,烂的切下来,好的留着!今儿这还是剁馅,又不要条儿要片儿的!”
抬眼见了夏小满昂首挺胸过来了,她一皱眉,道:“哎呦,你这穿的什么,穿这衣裳还能做饭啊!沾脏了就糟蹋了!赶紧的,二丫,去给你姐找身衣裳去。”
“娘。不用找了。”夏小满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了,“你也知道我先前摔了一跤碰着头了。做饭都不会了。别再做些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再委屈了你们的胃。”
歇了中觉,肇氏这火气本来消下去不少,这会儿见大闺女又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她这火“腾”一下又上来了,怒道:“你倒是出息了,做了姨奶奶就忘了本了?!给爹娘做饭都不肯了?”
“您可别拿孝道压我。”夏小满冷笑了一声,“我都说我全忘了。不是不肯,是不会。您今儿就是说出花儿来,该不会我还是不会,这是没法子的事儿。您腰闪了,也不能做饭了?旁人也不能做饭了?那就出去买点什么吃吧,不是才给了您银子?”
肇氏呸了一声,伸手指着她骂道:“黑了心的小蹄子,这给你狂的,打进门就跟老娘摆谱!你跟谁甩脸子?谁欠你的啊?!嫁了年家跟嫁了玉皇大帝似的!你得意个什么?……”
原来你还有资格提黑心?夏小满倒笑了,一字一顿道:“娘,我的亲娘,您可说错了,孩儿我不是‘嫁’到年家的,是‘卖’到年家的。”
肇氏正骂着听了这句,忽然就彻底卡壳了,呆了一呆,而后死命的拍着自己前心,真像是被什么噎到了,想把那堵在食道里的东西拍出来一样。
谁是杨白劳?谁欠谁的债?
夏小满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哪吒的还肉身于父母来。当然,这爹妈可跟李靖夫妇没有可比性,只是“原版”被卖了死契,算不算一种“还债于父母”?自那通红的手印按在卖身契上,堪比哪吒那周身的鲜血吧。往后,可还有她的债?
她没吵架的兴致,论吵架,这泼妇还不上档次,虽然她没想撕破脸,但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了,她还是得说清楚,别张口闭口的孝心黑心的,没的让人恶心。
她森然道:“你欠没欠我的,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但是,从你卖了我那天起,我就不再欠你什么了。甭拿孝心说事,那卖的是死契,你心里有数,对吧。”
肇氏拍了好一阵子,顺过气来,盯着夏小满,狠狠的啐了一口:“那你也是老娘我生养的!如今你当是改了姓了,良心也被狗叼去了吧?混犊子!你个混犊子!!……”
原来黑心之后她还敢提良心啊。夏小满望望天,日已西垂仅存余晖,四下灰蒙蒙的,院里本就空落,这般光线下更显得萧索。
真假,就像劣质的摄影棚布景,还是一场劣质的情景喜剧。
她忽然懒得观看了。回家得了。可怎么走呢,就主仆两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行李多果然是麻烦。雇个车吧,又想去看看集市啊,要不就先不回去,找个客栈住下?找个……悦来客栈?有间客栈?新龙门客栈……咳咳……>;_<;|||
或者就此跑了?
银子不是问题,户籍是。她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冲动是魔鬼哇是魔鬼。现在走不了,住客栈也是异想天开之举,做人要现实,做事要踏实。
她这个观众耐性耗光的时候,配角和龙套登场了。
夏昌化急匆匆往这边来,随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出去了的夏秋令,再后面蹦蹦哒哒的跟着条小尾巴夏有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