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昊然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转头看向裴之砚:“墨卿兄也这般无趣么?”
裴之砚放下茶盏,轻笑道:“就在昨日,我听一位学子议论上届春闱,说有一位湖州举子,因考前郊游时误饮不干净的水,上吐下泻三日,最后是被人抬着进考场的。”
谭少杰闻言脸色发白:“可是《水经注》里记载的清明水患?”
“正是。”
“京郊水系与城中不同,这个时节看似清澈的溪流,实则多含…”
章昊然不以为然:“我们不喝河里的水不就行了。”
“章兄有所不知。”
秦田瑞压低声音,“去岁礼部下了新规,若再出现饮食导致不能科考的,可不会如先前那样抬进去。”
柳明宇补充道:“我家中有药铺生意,叔父说这几日药铺的藿香丸都被举子们买空了。”
“况且…”
裴之砚忽然望向窗外。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两个交脚幞头、着褐色圆领衫的衙役正在对面茶楼前驻足,其中一人正执笔记录着什么。
谭少杰立刻会意:“听说礼部派了暗察御史……”
章昊然手中的茶盏“咔”地磕在桌沿。
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月牙色锦袍袖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众人诧异地看他,他却浑然不觉。
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对面茶楼前那两个褐色身影上,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去。
他猛地意识到众人的目光,迅速低下头,掩饰性地去擦拭袖口的水渍,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咳,无妨,手滑了。”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来,却显得有些僵硬,“既如此,那,那便等科考后再约吧。”
这话说得极快,几乎没经过思考。
与他刚才兴致勃勃提议郊游时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秦田瑞阅历最丰富,眉头微蹙。
若有所思地看了章昊然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瞟向窗外那两名衙役,没再说什么。
谭少杰和柳明宇本就心思不在此处,见章昊然放弃提议,都松了口气,再次拱手告辞,匆匆上楼温书去了。
桌边只剩下章昊然和裴之砚。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窗外街市的喧嚣似乎被隔离开来。
裴之砚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重新拿起茶壶,为章昊然续上半杯茶。
动作从容不迫。
清凉的茶水注入杯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章兄似乎有些不适?”
裴之砚声音温和,听不出探究,更像是寻常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