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在段渊离开后被谢春深兼管。
监牢里关押的,无一不是朝廷涉案的要员,看守一向森严,且拒绝任何涉案的家属私自探望。
能让这些守卒开门的,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皇亲贵胄做担保人,带探人持官服下发的令牌进入,另一种便是外侍省所颁布的,当今陛下准允探视的皇命。
元靖才与谢春深吵绝,气得暴喝遁走,根本无暇考虑这些,之后一手主持此事谢春深又直接失血晕过去了,人被送回了谢府养病,昏迷未醒。
所以陈擅被关进去之后就没人管了,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独自待了五天,直到这日有一男一女出现在廷尉府门前,说是要探视陈擅。
他们都披起披风上的兜帽,将面容半遮,两个外门的门守一下警惕起来。
劫狱虽然不多见,但前朝也出过一回,而且陈擅太特殊了,他是新婚之夜被抓的,身边的人几乎都出自军武之家,陈家人想想也不会服气。
于是两名门守相视一眼,已经要拔剑防卫,那前面的人却突然自行拨下了软帽,将自己的面目露出来。
二人看清之后,四目惊诧,慌忙松开了剑柄,低头拱手:
“原来是十四驸马……小人们有眼无珠,竟未第一时间识出,还请驸马恕罪!”
来人正是石璞。
不久前,他与十四公主的长女出生,他当了回散财童子,在宫里宫外的七宫六院里给每个人都分糖送银子,深得人心,底下没人不认识他。
石璞含笑道:“无妨,是我带人唐突前来,给你们添了麻烦。”
那二人忙说不敢,却暗自观察起石璞身后的女子。
她的风貌压得很低,正欲上前查探,石璞挡在二人眼前,“她为女子,自然有些不便。”
“十四驸马,恕我们直言了。
要想进入需得查验宫字令牌,驸马可有令牌在手?
再者,驸马带来的是何人?若身份不能明确,宫中规矩当前,小的们便实在不敢放行。”
“我自然是知道的,”石璞仍旧温温和和的样子,不慌不忙道,“这是陈二郎君还未过门的少夫人,平梁县君,”又掏出一枚令牌。
“十四公主认县君为挚友,听闻她想探望夫君一眼,特意进宫,为她从皇后处求了个恩典。”
那两人听完信了七分,接过令牌来核对。
令牌是真的,他们没发现什么问题,况且有石璞担保,左右怎么也跑不了,只有一点奇怪:
“既然如此,不若是公主带县君来,更为合适。”
石璞一笑解释,打消他们的疑虑:
“公主尊躯怎好来这种腥炼之地?
再者,当年陈二郎君引荐我与公主相识,我与陈二郎君早有交情,他夫人有求,我自要亲手相助。”
此话在理,二人再不好多言,将令牌还给石璞,还好心提醒:“我们只管外头,里头还要再查验两次,是繁琐了些,还请十四驸马与陈少夫人配合。”
石璞与他身后女子都点了点头。门守打开了廷尉府的侧门。
查到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廊道窄小,视线越发逼兀,人处其中,忍不住会惶恐压抑。
一人喊醒了在打瞌睡的另一人,背着他们眼神怪异道:“他们要探望陈二郎君。”
“陈……”那人咂咂嘴,才念一个字,意识到是要看谁,瞌睡一下散了,站起来叠问一句,“贵人们要看陈二郎君?”
石璞颔首:“正是。”
两人面露为难,之后说,“那二位在此稍候,我去禀报。”
“禀报?”石璞温温笑来,可笑眼里带着碎刀子一般,无端让人脊背发寒,“是哪位大人,此时还在牢房最深处值守一个犯人?”
这两人支支吾吾说不顺话,干脆拜了一拜自己进去了,将他们两人晾在牢门栏杆之外。
等了一会儿,又脚步匆匆出来,脸上已不见犹豫和无措之色,恭敬相迎,“可以探视,不过十四驸马是引路人,只能留在外头,请这位少夫人单独进去与犯人会面为好。”
石璞虽然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没有坚持陪同,便让开路对身后女子轻声说,“那就你自己进去吧。”
那女子身形纤瘦,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一路跟着进去,到了打开的牢室前,抬头偷偷地观察了一眼。
牢房内只有灯火和草席,并无陈擅影子,只有一人面对着墙,早早站在那里等她。
他听见动静,侧目道,“陈少夫人?恭候良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