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脑机烧糊魂飘零
现代,X市。
惨白的光线下,任奕尘盯着手里最后那个冷硬的馒头,胃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狠狠拧了一把。手机屏幕幽幽亮着,短信像索命符一条接一条蹦出来——
“您好!根据我院财务记录,病人任小芸目前存在医疗费用未结清的情况,为了保障医疗服务的顺利进行,特向您发出此催款通知,请务必关注并及时处理。”
“任奕尘!明早八点前不见钱,你的被子、行李和裤衩一起在垃圾车斗里开派对!——房东王美丽。”
“奕尘,我明天结婚了,你连购买婚房的钱都挪用去给你妹妹治病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妈的,狗都不如的日子……”他低声咒骂,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视线茫然扫过油腻腻的电线杆,上面层层叠叠糊满了各种小广告:老中医专治疑难杂症、重金求子、无抵押贷款……全是些散发着霉味和陷阱气息的玩意儿。他烦躁地移开目光,却被角落一张边缘卷曲、颜色格外鲜亮的传单死死黏住。
那鲜红加粗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脑机接口项目招募志愿者!日薪5000元!即刻结算!
下面一行小字:要求:20-35岁,身体健康,无精神疾病史(包括但不限于精神分裂、重度抑郁、持续性妄想等),无严重器质性疾病(包括但不限于心脏病、癫痫、晚期癌症等),无药物依赖史(包括但不限于兴奋剂、镇静剂、非法成瘾药物等),无家族遗传精神病史。有意者请拨打×××××××,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五千?一天?”任奕尘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都滞了一下。这个数字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脏狂跳。妹妹那张苍白的脸,医院催款单上刺目的红色欠费印章,房东王美丽那张能把死人骂活的嘴……所有画面在脑子里轰然炸开。五千块一天!别说妹妹几天的药费,连下个月的房租都能填上窟窿,甚至可能会挽回女友的心!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剩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买包烟都不够。转瞬,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像冰水兜头浇下,把他刚刚燃起的火星扑灭了大半。“呵,”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空气喃喃,“骗人去缅北噶腰子的广告,现在都敢这么明目张胆贴大街上了?真当人是傻子?”
他抬脚想走,可那串电话号码像生了根,硬是钉在他视网膜上,挥之不去。五千块!一天!这几个字在脑子里疯狂循环播放,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诱惑力。
“妈的,噶腰子也得有腰子给他们噶!”他猛地啐了一口,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手指颤抖着掏出那台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的山寨机。冰冷的塑料外壳硌着他的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潜入深不见底的寒潭,用力按下了那串数字。
嘟…嘟…嘟…
等待的忙音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就在他以为这果然是个空号或者诈骗电话,准备挂断时,一个略带沙哑、透着浓浓倦意的女声传了过来:“喂?未来纪元生物科技公司中国分公司,找谁?”背景音里似乎还有仪器低沉的嗡鸣。
“……”任奕尘喉咙发干,声音艰涩,“我…我看到那个…脑机接口的招聘…”
“哦,志愿者啊?”对方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讨论一颗白菜,“年龄?身体状况?地址?现在能过来吗?我们加班呢,缺人。”
这效率,这语气…怎么感觉比缅北诈骗还干脆利落?任奕尘有点懵,下意识地报了自己的信息。
“行,地址发你手机了,现在带上你的证件,立刻打车过来,车费报销。到了找张博士。”对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没给他任何反悔的余地。
几乎是同时,一条短信跳了出来,是一个位于城市边缘高新产业园的地址。
看着屏幕上那个地址,任奕尘的心脏沉甸甸地坠下去,又诡异地被一股绝望催生的蛮力顶了上来。他捏紧了那个冷馒头,最后狠狠咬了一口,粗糙的碎屑刮过喉咙。然后,他转身,朝着最近的地铁站方向,大步冲了过去。风灌进他单薄的旧外套里,鼓起一个悲壮的弧度。
走出地铁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眼前矗立的“未来纪元生物科技”大楼,像个沉默的巨大金属怪兽。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的霓虹,冰冷而疏离。这地方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贵气,跟周围那些灰扑扑的厂房格格不入。任奕尘站在楼下,仰头望着那刺眼的灯光,感觉自己像一粒误入巨人国度的灰尘。
门口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眼神锐利地扫过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磨毛边的帆布鞋,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任奕尘硬着头皮报上名字和来意,保安在平板电脑上划拉了几下,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张临时通行卡:“B区,7楼神经交互实验室,张博士在等你。动作快点。”
电梯无声而迅捷地上升,光滑的镜面映出他疲惫而紧绷的脸。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混合着精密仪器润滑油的味道,冷白的灯光照得纤尘毕现。偶尔有穿着白大褂或格子衬衫的人匆匆走过,目不斜视,空气里飘荡着代码和***的气息。
忽然,旁边有个门猛地打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冲了出来,向他咧嘴一笑,跟着大声叫:“我是真命天子!我是真命天子…”,然后从他身边掠过,飞快地沿着走廊跑去,后面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边追边喊:“他又发疯了,快抓住他…”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循着门牌,找到了那间巨大的实验室。厚重的气密门无声滑开,一股更浓的、带着臭氧味的冷气扑面而来。
实验室内部像个光怪陆离的科幻片场。巨大的环形操作台环绕着中央区域,上面布满了闪烁的指示灯和跳动着复杂曲线的屏幕。几台造型奇异、泛着金属冷光的庞大设备占据着空间,嗡嗡的低鸣是这里唯一持续的背景音。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味道更加浓郁了。
中央区域,一个蛋壳形的巨大银色舱体静静矗立着,半透明的舱盖敞开着,露出里面看起来相当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和密密麻麻的传感器接口。这玩意儿,看着就贵得吓死人。
“你就是任奕尘?”一个略带沙哑、像是熬了三个通宵的声音响起。
任奕尘循声望去,只见操作台后面站着一个女人。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像被十级台风吹过,身上套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袖口沾着可疑的棕色污渍。她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此刻正用一种评估实验小白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她手里还捏着半块吃了一半的、边缘有些发黑的披萨。
“张…张博士?”任奕尘有点不确定地问。这形象,跟他想象中那种一丝不苟的科研精英实在差得太远。
“嗯哼。”张博士含糊地应了一声,三口两口把剩下的披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指挥旁边一个穿着蓝色连体工装、头发染了一撮明晃晃绿色的年轻人,“绿毛!带他去换衣服!签协议!动作麻利点!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实验经费!”
那个叫“绿毛”的技术员倒是很利索,丢给任奕尘一套灰蓝色的、类似病号服的连体衣,把他推进旁边的更衣室,然后让他坐在一个破旧的凳子上,拿出一个表格,对他说:“先登记一下你的资料,姓名?”
“任奕尘。”
“学历?”
“大学本科。”
“专业?”
“动力工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