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谢密的小手,温蔼地劝他,“二公子,给王后娘娘好好地磕个头吧。”
阿密被她养得多好啊,养成了谦谦公子,他那么懂事,跟着我一同跪下来,朝他的养母叩拜了下去。
他还那么小,他已知道什么是感恩了,他还安慰那正在哭泣的养母,“母亲不哭,阿密会好好的。”
他说,“母亲待阿密好,阿密永远不会忘记母亲。”
我在一旁泪如雨下。
我们姊妹在一起那么多年,到底是什么缘故,阴差阳错的,就分道扬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为什么不相互陪伴,彼此扶持,不好好地一起走下去呢?
怪不得小妹,是怪我自己。
怪我贪,嗔,痴。
我心中悔极。
夜半,我带着阿密沿密道离开了晋宫高高的宫墙。
这密道我已知道许多年,我从前看见赵氏姐妹打这里走过。
中山君的马车正在晋阳城外等我们。
马车里的人还在咳着,他伤了肺腑,这些年也并没有好。
阿密朝他跑去,哭着叫他“父亲”。
父亲。
这么多年,萧密总算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马车里的人,伸出了手来。
我藏在祖宅地窖里的红袍,一藏就是许多年。
许多年后,那时候已经再不以怀王纪年了。
我再没有回去取过那件红袍,不知它如今还是不是旧年鲜艳的颜色,也许蒙了许多尘,也许已经腐烂。
我不知道。
这一生马足车尘,似游骑无归。
我又算是个什么样的人?
贪图富贵的?
善妒成性的?
费尽心机的?
不知好歹的?
也许都有吧。
可我到底全了自己的气节。
这一生,不曾背弃过中山。
也不曾背弃过自己的主人。
后来看着萧密一日日长大,我在这普通又丑陋的躯壳里也慢慢变老。
我常在南国的稻田旁静静地出神,稻米很香,田里有不会说话的蟹,我望着水中的倒影,恍惚间能看见少时的云姜。
我想问她。
少时的云姜,还会做起从前的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