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也唯有护先生。
这一夜,孤第一次唤她“阿姝”。
孤后来才知,她叫阿磐。
名字只是一个称呼,原本没有那么重要,因而只要是吾妻,叫什么都好。
也是在这一夜,孤与吾妻第一次说起孩子的事来。
她问孤,“大人喜欢孩子吗?”
是夜疏星稀雨,然汤泉水暖,孤听见她的话,心口乍然一跳。
孤在朝堂多年,征战多年,没有安稳的时候,还从未想过哪日成家,再要一个孩子。
孤一时未答。
她也并不再问。
她愿为孤生子,便算是孤的人了吧?
孤应了她,“阿姝,生个孩子吧。”
孤的确该有一个孩子了。
诸君,那时孤还不识谢归。
孤真是个幸运的人,曾被中山萧氏杀死的谢归,在昭王二年来了,你们不知孤有多高兴。
孤亦庆幸自己不曾辜负吾妻,辜负那个至纯至粹,披肝沥胆的阿磐。
诸君,孤从她身上得到了大地一般宽厚的爱。
孤一人时,曾无数次忖度。
孤倾心爱慕的,到底是吾妻的什么。
是她倾国倾城的容貌,是窈窕丰美的身子,还是她的坚韧,纯良,与仁厚呢?
孤想,最初也许是爱她绝色的容貌与窈窕的身子,但到底最后沦陷于她的坚韧,纯良,与仁厚了。
她有大地一般的胸怀,亦有母亲一样的爱。
她是鸩毒也好,烈火也好,是什么都好,
孤愿为她饮鸩止渴。
也愿因她飞蛾扑火。
诸君,孤不知这诀别书能写多久,也许絮絮叨叨,把孤这一生粗粗讲完。
也许,写到一半,才写数年,就搁笔了。
诸君都是孤这一生的见证,孤心里有那么多的话,全都要说与诸君听。
诸君不哭。
孤百年后,不必为孤哭。
昭王元年,孤登庸纳揆,建章宫内山呼万岁。
孤这辈子弹指一瞬,没有千秋万载,无疆之休,然波澜壮阔,不曾虚度。
这世间哪有什么万古千秋,谁人不是百代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