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必贤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预想中的啼哭并未到来,那小家伙只是皱了皱小鼻子,似乎在辨认这陌生的触感,然后,竟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了细微的“咯咯”声。
周围凝固的空气瞬间融化,隐隐传来松气的声音。周必贤那惯常冷硬的面容,如同春雪初融,线条柔和了下来,眼底也泛起一丝真实的笑意。他小心地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儿子娇嫩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脸颊。
“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抱着周廷昭,转身,在一片重新响起的欢欣低语中,踏入了久违的府门。“是个当兵的好料子。”他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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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的接风宴,前厅喧嚣震天。将领们粗豪的劝酒声、吹嘘战功的笑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周必贤坐在主位,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插问一两句关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在听一段与己无关的传奇。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喧闹中,他脑中莫名闪过《红楼梦》里的句子,随即自嘲一笑,举起酒杯,“来,满饮此杯,敬战死的弟兄!”
宴席终散,杯盘狼藉。周必贤踏着月色,走向宝颐苑。秋夜的凉意驱散了酒气,也让头脑愈发清醒。苑内灯火通明,却比前院多了许多静谧。他挥手让守在外面的侍女退下,独自走了进去。
内室中,宝庆公主朱月清已卸去钗环,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寝衣,正对镜梳理着如瀑长发。从镜中看到周必贤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动作微微一顿,梳理头发的玉手停在半空。
周必贤反手关上房门,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前院隐约传来的残余喧嚣。他走到她身后,铜镜中映出两人一坐一站的身影。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风尘仆仆的味道,但眼神清明锐利,不见醉意。
“路上辛苦了。”朱月清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和试探。虽然已经育有一子,但两人真正朝夕相处的时日,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他更像是故事里的人物,而非枕边人。
周必贤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妆台一角,那把名为“秋水”的匕首静静躺在那里——是他离去前留给她的。他伸手拿起匕首,指尖拂过冰冷光滑的鲨鱼皮鞘身。
“廷昭很像你。”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睡觉的时候,眉头会微微蹙着,像是有想不完的心事。”
朱月清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沉默半晌,开口说的竟是这个。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热,心底那点因为陌生而产生的隔阂,莫名地散了些许。“嬷嬷们都说,男孩像娘,有福气。”她低声应道,带着点母亲谈及孩子时特有的柔软。
“福气不是靠长相,”周必贤放下匕首,手自然而然地搭上她单薄的肩膀,“是靠自己去争,去守。”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常年握持兵器留下的坚硬薄茧,那份坚实的力量透过薄薄的寝衣,清晰地传递过来。
朱月清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僵,随即又在他的沉稳气息中慢慢放松下来。镜中的他,目光深邃,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符号般的镇南大将军,只是一个风尘仆仆归家的丈夫,一个初见面不久的儿子父亲。
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畔,带着水花酒特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回甘的余味。“我回来了。”
这一次,不是对万千军民宣告,只是对她一个人说。
他的吻落下,不再带有最初的试探和那些合乎礼节克制,朱月清在短暂的僵硬后,仿佛被那声低语和熟悉的酒气蛊惑,伸手环住了他坚实的脖颈,生涩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开始回应。
禾苗离不开水,娇艳的花儿需要太阳。朱月清闭上眼,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汗湿的、带着疤痕的坚实胸膛,感受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撞击着耳膜。硝烟散尽后,最踏实、最温暖的归宿。
这一夜,耕深露重、歌声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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