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他的目光便开始不由自主地、频繁地落在她身上。起初,这或许还能用理智来包装:评估这个突然出现在草帽当家身边的、充满谜团的“变量”的战力,分析她行为背后的逻辑,判断她对计划可能产生的影响。特拉法尔加·罗,死亡外科医生,习惯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精确度去剖析一切,包括人。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种“评估”的焦点悄然偏离了轨道。
他开始注意到,当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她独自倚在船舷时,那纤细的背影被拉得极长,落寞得仿佛与整个喧嚣的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他开始捕捉到,当她面对受伤呜咽的驯鹿乔巴,或是船上那些偶尔跑来好奇张望的、别的船员带来的孩子时,她那双大多数时候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疏离的眼眸中,会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却无法错辨的柔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悲伤。那不是伪装,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全然察觉的痕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单纯的“观察”变了质?
是她在船上,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他,说出“帮我守住这个秘密”时,语气里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和……仿佛将某种重担交付于他的奇异托付感吗?
还是在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总有一天我也会救你,所以你别太厉害和出名,否则我付出的回有点多。”时,那种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般的笃定,以及话语底下那丝若有若无的、近乎霸道的关切?
或许,答案就藏在这艘极地潜水号上,长达数月的朝夕相处、无声陪伴中积累的点滴。
是她偶尔望着海平面发呆时,侧脸线条流露出的、与强大实力不符的、易碎般的孤独感。
他不懂这种陌生的、逐渐变得汹涌的情绪。他试图用惯常的理智手术刀去剖析它,像分析一种未知的病毒或复杂的病例。
但每一次尝试,换来的只是更深的烦躁与心绪不宁,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搅动他冰封已久的心湖,泛起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涟漪。这种失控感,让习惯于掌控一切的他感到懊恼,却又……无法抗拒。
直到那个荒诞、羞耻却又如同宿命般的意外发生。
粉色药丸的烟雾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膨胀、变化!当他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体型巨大的白熊!而那个罪魁祸首,那个看似清冷出尘的女人,沈青,竟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如狐的坏笑,猛地将他扑倒在柔软的垫子上!
然后,他经历了有生以来最颠覆认知的一幕——她整个人像只找到温暖窝的小动物,毫无形象地埋进他柔软温暖的绒毛里,满足地蹭来蹭去!脸颊、手心,甚至……!那种触感,通过蓬松的毛发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她的体温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亲昵感!羞愤、震惊、还有一种诡异的、被全然接纳的温暖感交织在一起,让他这只庞然大物僵在原地,大脑几乎宕机!
就在他羞愤欲绝、试图用熊掌推开她却因为体型和药效而显得徒劳,他自暴自弃时,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她似乎蹭得忘乎所以,手滑到了某个绝对不该碰的的地方!
“喂——!”他下意识地发出怒吼,既是警告也是极度羞窘的爆发!
几乎就在他吼出的瞬间,粉色烟雾再次爆开!天旋地转间,他恢复了人形,他倒在垫子上迅速起身,而近在咫尺的她,似乎因为吸入过多烟雾,眼神变得迷离而湿润,带着一种懵懂的天真和……诱惑?
然后,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竟然主动吻了上来!
那个吻,仓促、带着药效的迷幻色彩和恶作剧的性质,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只是唇瓣的短暂相贴。但就是这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像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雷,在他一片空白的大脑中轰然炸响!
“咔嚓——!”
心底那层自庞克哈萨德囚室初遇后,便在一次次不自觉的关注、一次次无声的陪伴、一次次被她言行搅动中,悄然累积、加厚的冰封外壳,仿佛在这一刻被这道“惊雷”彻底劈碎!冰屑四溅,露出了底下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早已悄然滋生、盘根错节的滚烫情感真相!
原来,那种陌生的、不受控的烦躁、在意、甚至……渴望靠近的情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植入了他的心脏。不是对“变量”的分析,不是对“伙伴”的关心,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最原始也最复杂的吸引。
而她!这个点燃了引信的女人!在做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后,竟然只是眨了眨迷蒙的眼睛,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推开他,脸颊绯红,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留下他一个人,衣衫不整地坐在垫子上,面对表情古怪、拼命憋笑的贝波、夏奇、佩金等船员的目光!以及,满心的惊涛骇浪和前所未有的混乱!
那种感觉,就像一场精心准备的手术,主刀医生却突然被病人“反杀”,而病人还拍拍屁股溜了!强烈的懊恼感涌上心头,不仅仅是因为丢脸,更因为她强大、神秘,行事莫测,如同海市蜃楼般难以抓住。这种明明确认了心意,却感到无能为力的失控感,让他倍感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