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拂耽已经满脸泪水,任旧紧攥着剑刃,乞求地看着君王。
他做不出选择,也说不出话,但殿中所有人心知肚明——
他心有偏爱。
帝王低笑,笑声中无尽苍凉。他跪下来,一根根掰开贺拂耽的手指,神色平静,却隐隐透出一丝癫狂。
连白泽都似有所感,为这君王之怒惊慌失措,咬着贺拂耽的衣摆想将他带走。
但贺拂耽不肯离开,将痛到已经无法再站起来的太子牢牢护在身后。
一片寂静。
金銮殿、雪山崖,万籁俱寂,只剩下漫天大雪扑簌簌落下的声音。
金龙不知何故怔愣,停下想要乘胜追击的血盆大口。烛龙趁机扭身挣脱刺进皮肉里的金色龙爪,逃至一旁稍稍喘息。
殿中帝王单膝跪地,静静看着面前互相依偎的两人。
黑气完全占据双眼的一瞬,他突然倾身揽过面前人。如狂风暴雨般的亲吻落下,极致亲密,又极致怨恨不甘。
贺拂耽在绵密亲吻之下几乎无法喘息,余光却看见另界雪山中,金龙回神,朝烛龙猛扑过去。
地脉之力不知为何突然加剧涌动,金龙利爪更加尖锐,狠狠刺入血色龙鳞之中。
他一惊,推开面前人,看见身前帝王已举起手中长剑,向他身后刺去。
正想要拦住剑尖时,一声悲戚的兽鸣突然响彻长空。
殿中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贺拂耽第一次无比清晰地听出这一声兽语的意思——
竟是诀别之意。
他猛然回首,看见白泽身形暴涨。
羊首虎身,浑身皮毛似雪,却撤下了作为神族的防御层。
它最后朝他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低头朝殿中粗壮坚硬的华表柱撞去。
那一瞬间贺拂耽突然明白了它要做什么。
“白泽!不要——”
踉跄飞奔而至,却还是晚了,沾满鲜血的双手只抓出雪白的一点尾巴尖。
雪色皮毛染了血意,在他眼前一晃。
嘭——
仿若地动山摇。
猛兽身形微微晃了一下,猝然倒地。
从羊首上伤口喷出的血液蔓延得如此之快,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来到贺拂耽身前。
那颗偌大的头颅被撞得粉碎,至颈骨处全都化为齑粉,连蟠羊角都断裂成碎片。
雪山中金龙突然发出凄厉地嚎叫,五爪俱断,金色鳞片剥落,露出漆黑如墨的血肉。
脚下的昆仑山像是终于意识到龙脉被一分为二,也像是终于从一场巨大的蒙骗中清醒过来。
山脉之力停止供应这条早该死去、又被有心之人诱为暴君的真龙,角落里的小龙开始迅速成长,烛龙腐烂的鳞片也终于在混沌源炁的修复下开始缓慢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