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的卓氏,变卖了她最后一件值钱的、祖传的嵌宝金簪。那点钱,对于我现在掌握的庞大财政来说,微不足道,根本无法撼动我的布局。
但,它却足以买通一个见钱眼开、贪婪成性的底层宦官!
很快,一股新的、更加阴险毒辣的暗流,开始在后宫那些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涌动、发酵。
起初只是些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听说了吗?那位姜提举,如今可是聚天下之财于一身呢!她自个儿私库里藏的金子,怕是比陛下的国库还要多哩!
接着,流言迅速升级,版本越来越恶毒,连在我身边侍奉的、嘴巴最严的宫女都偷偷告诉我,听到了更可怕的传言:她哪里是去章台宫议政啊?分明是夜夜入殿,靠着……靠着献媚固宠,才换来今时今日这滔天的权势!
流言蜚语,是这深深宫廷里,杀人不见血、却最为锋利的软刀子!
连一向保持中立、处事公允的尚宫局女官们,看我的眼神都渐渐带上了审视、猜忌,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我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卓氏和她背后黑手精心策划的毒计,却悲哀地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自证的泥潭!
财富和恩宠,这两样东西,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越是着急解释,就越像是心虚的掩饰,只会让污水泼得更凶。
直到阿芜再次冒险,带来了一条关键到足以扭转局面的线索——那个上蹿下跳、散播谣言最卖力的宦官,被我们的人查到,曾数次在深夜鬼鬼祟祟地出入中车府令赵高府邸的偏门!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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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早已不再是卓氏一个人孤注一掷的复仇了。它已经演变成了……上升到了宫廷最顶层、最残酷的权力斗争!
赵高!这个在历史上留下恶名、未来会亲手颠覆大秦帝国的巨宦,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威胁,并且,毫不留情地将我标记为了必须清除的敌人!
我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了!我必须反击,要反客为主,把他们那些阴险的阴谋,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让所有人都看清它们的丑陋!
我立刻命令均输监的首席女官,也是我最信任的伙伴程素娥,将我接手均输监以来,整整三个月的所有收支总册,全部、彻底地整理出来!要求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每一文钱的最终流向,都必须清清楚楚,精确到个位数,不容有任何含糊!
同时,我亲自去拜访了廷尉李斯。
这位以法家思想立身、严谨到近乎苛刻的重臣,虽然与我在政见上并非完全同道,但他对数字的敏感、对律法程序的恪守,却是朝中无人能及的。
我恳请他,以廷尉府这个最高司法机构的名义,协助我做一件前所未有、石破天惊的事情。
三天后,在咸阳最繁华、人流如织的南市,一面巨大的、白得晃眼的财政公示墙,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拔地而起!
白色的墙壁上,用这个时代最醒目、最不易褪色的黑漆,一行行、一列列,清晰地列出了均输监近三个月来的所有账目细节!
官盐总收入:金,三万七千四百二十六饼。总利润:金,一万二千饼。
利润支出明细:其一,为北地、上郡边军添置御寒冬衣,共计三万套,耗金七千饼。其二,贴补上缴国库,充盈陛下内帑,耗金五千饼。
铁器总收入……
铁器制造盈余,用于修缮颍水、泗水沿岸危险堤坝,共计四十里,征发民夫工钱及物料耗费……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识字的士子、商人,主动为身边那些不识字的老农、妇孺,逐字逐句地、大声地朗读着墙上的内容。
整个南市,从最初的惊奇、窃窃私语,到后来的哗然、议论纷纷,最后,竟渐渐化为一片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由衷的赞叹!
我的老天爷啊!咱们买官盐多花的那几个钱,原来是给边关我儿子他们做棉衣去了!这……这钱花得值!值啊!
快看快看!修咱们村口那条年年决堤、淹死不少人的鬼坝子,用的钱就在这里写着呢!我的娘哎,连买了多少石头、给了民夫多少工钱都写得明明白白,一文钱都不差!
一名脸上布满了像干涸土地般褶皱的老农,颤抖着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如同枯树皮般粗糙的手,想去触摸那面冰冷的墙壁,却又怕弄脏了似的,只敢轻轻地、一遍遍地虚抚着。浑浊的眼泪顺着他深刻的皱纹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他喃喃地,反复念叨着:原来……我们交上去的钱……真的……真的用回来了……用回到我们自个儿身上了……
民心如水,可以温柔地承载舟船,也可以愤怒地掀翻巨舰。
而现在,我选择将这艘名为的巨舰的舵盘,亲手交还给了缔造它的——千千万万的普通人。
当晚,据眼线回报,一辆没有任何皇家标识、极其不起眼的青铜轺车,悄然停在了已经散去人群的南市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