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碑文之下,我令其再添一行小字:“此语出自某生父之口。其子次日参与筑渠,因误判坡度,致新渠决口,险淹良田百亩。今其父子二人共修水利课,日日同测水准仪,风雨无阻。”
我不需要去辩驳“逆天而行”这种空洞的指控。
事实是最好的耳光,群众的眼睛是最雪亮的审判席。
当羞辱变成一个广为人知的反面教材,它就成了最深刻的启蒙。
从那以后,再无人敢在楼兰妄议女子为师之事,甚至有父亲主动将女儿送入学堂,说是不想自家也出个“石碑上的蠢货”。
朝堂的攻讦和民间的非议,都只是前菜。
真正致命的杀招,来自那些盘踞在帝国思想最高处的旧日幽魂。
李斯派人送来一份密件。
丞相的信向来没有废话,只说博士宫那群老家伙最近不辩经了,开始私下传阅一本新编的《春秋纬》,里面用极其复杂的星象演算,得出一个结论:“女主临朝,荧惑守心,天降大凶。”
这是在直接攻击我,更是要借天象动摇嬴政对我的信任。
我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我立刻找到墨鸢。
这位墨家传人、技术狂人听完我的要求,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星轨演盘?”她问。
“对,”我描述道,“一个铜盘为底,内填细沙。以不同颜色的铜丝代表天地星辰的轨迹,再配上可以转动的齿轮机关,务求能精准模拟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与日、月、五星的相对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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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批精巧绝伦的“星轨演盘”被连夜赶制出来,专供巡行院的学生练习观测。
我又以稷下学宫的名义,组织了一场盛大的“观星夜会”,广邀咸阳城内的公卿子弟,甚至包括了那些前来朝贡的各国使节的孩子们。
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下,我没有长篇大论地驳斥什么天命。
我只是微笑着,请那些好奇的孩子们亲自动手,转动星轨演盘上的机关。
当他们亲眼看到,那颗代表“荧惑”的红色铜珠,在与其他星辰的相对运动中,仅仅因为视角和速度的差异,就会在沙盘上划出看似“后退”的轨迹时,所有人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惊叹。
一个匈奴小王子兴奋地大叫:“原来它不是真的在后退!是我们的地在跑,它也在跑,我们跑得比它快,回头看它,它就像在后退!”
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响亮,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很远。
这笑声,比一万篇雄文辩驳都更有力。
科学从不靠辩论取胜,它只是冷冰冰地展示事实,然后看着所有的谎言和迷信自行崩溃。
连番的守势之后,我决定主动出击。
五日后,我于稷下学宫高台,主持大秦立国以来的第一次“实务考选”。
考场不设门槛,不论男女、不论种族、不论出身,皆可参加。
消息一出,咸阳震动。
那些博士宫的老学究们几乎要气疯了,纷纷上书称此举“乱华夷之辨,坏男女之防,废先王之礼”,是亡国之兆。
嬴政将所有奏本尽数留中不发,只传下一句话:“朕,拭目以待。”
考场上,人头攒动,有来自百越的黝黑少年,有来自西域的碧眼少女,甚至还有几位不顾家族反对、蒙着面纱前来的秦国贵女。
试题只有一道,是我亲手所书:“若一村之地突发风毒,水源污染,人畜皆病。你为当地里正,如何在七日之内,控制疫情,拯救全村?”
没有经义,没有典故,只有一道关乎生死的难题。
答卷纷呈,五花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