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放着沾血的花瓶碎片,以及赵文博当夜喝的盛醒酒汤的茶壶,易厨子立在堂下,面色苍白,双手微微发抖。
陈煜西盯着他,声音低沉如寒刃:“易厨子,这酸梅醒酒汤可是你送过去的?”
易厨子额头冷汗直下,颤声道:“回……回大人,是小人送去的,小人亲自在厨房熬好,用这茶壶盛着,送至赵大人房中。当时赵大人说先搁着,小人便将茶壶放在书案上。”
“是谁让你送醒酒汤?”
“是鸿胪寺卿周远周大人吩咐的,说赵大人饮酒过度,需及时醒酒。”易厨子声音发颤,眼神躲闪。
陈煜西目光一凛,“如何证明是周大人指派你去送汤?”
“我看到厨房门口的桌子上留着这笺条,就开始制作酸梅汤。”易厨子急忙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一道加盖周远私印的笺条,写着“即刻备酸梅醒酒汤一壶,送赵大使房中,勿误”。
陈煜西接过细看,印鉴与周远平日公文相符。他指尖抚过笺条边缘,沉吟片刻后,抬眼厉声道:“易厨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醒酒汤里放乌头碱毒害他国使臣,你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的脑袋不够砍,要把九族的人头都拉进来凑数,是不是!”
易厨子立马跪下来,浑身战栗如筛糠:“小人冤枉啊!小人是按照周大人的吩咐熬汤送过去,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其他使臣也喝醉了,周大人只吩咐给赵大使送汤,那毒……说不定就是周大人安排人放的。请大人明察!”
陈煜西眉毛一凝:“昨晚亥时,你留守厨房,醒酒汤的食材是你备好的,也是你亲手熬好送过去的,你还想嫁祸到周大人头上?说,谁让你干的!”
陈煜西怒拍一下桌子,案桌上的瓷片、茶壶跳了起来,他赶紧扶住茶壶。
“回大人,小人就是按照周大人留的笺条办事,绝无半句虚言!”
陈煜西冷哼一声:“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那笺条是假的,倘若你不攀咬周大人,本官还会认为你的话尚有几分可信。”他用手刮了刮笺条,“笔迹仿写倒是有几分相似,就是这印泥……是三年前就停产的‘落霞红’!”
易厨子顿时脸色煞白,嘴皮发抖,却再难吐出一个字。
陈煜西盯着易厨子,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把笺条举到屋顶琉璃亮瓦透射来的阳光下,“‘落霞红’,色泽偏暗,而周大人日常所用乃是年初上市的‘明朱砂’,色泽鲜亮如初阳。你这笺条盖印虽然形似,颜色却不符,破绽明显。
“你一个厨子,连印泥新陈都辨不得,又如何能仿得周大人笔迹。周大人写文向来行云流水,这笺条,‘即刻’二字下笔迟疑,笔画僵硬,起收无势,分明是临摹描画。说,是谁指使你陷害周大人?”
易厨子额头触地,冷汗浸透衣领,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声。陈煜西将笺条缓缓收回袖中,脸色阴沉:“你若再不招处理,便是坐实通敌之罪,株连九族。”
片刻死寂后,易厨子猛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是……寺罗商会那个萨利诺,给了我一包毒药,让我放在赵大使醒酒汤里,说等赵大人被毒死后,就找他那里的中原国商脉图。要是我不答应,他就……就杀我全家。我本不想害人,可他抓了我妻女,也不许我报官,否则就杀了她们。
“那笺条也是萨利诺给的,他说这样可以把嫌疑引到周大人身上。萨利诺三更时分在围墙外等着,让我把商脉图扔出去,可是,我哪里敢回赵大人房间找什么商脉图……只能躲在厨房后巷,后来就听到有人喊‘刺客’。
“大人,我当时吓坏了,根本没敢再露面。商脉图的事我全不知情,只求大人救我妻女性命,他们还在萨利诺手里!”易厨子鸡啄米似的磕起头,额上渗出血痕。
陈煜西一脚把易厨子踹开,冷声道:“赵大使是中原国使者,事关两国邦交,若因你一人之私酿成战祸,莫说九族,便是十族也不够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