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程茉莉失语,因为她自己也说不清。
面对张建鑫一步步的试探,她最先以距离和时间为理由,打消了让孟晋下班过来接她的念头,觉得“麻烦他”。
对方占便宜没得手,她提醒自己“多加小心”,这感觉就像桌下埋了一颗炸弹,而程茉莉被困在原地,只能等着它爆炸。
哪怕后来孟晋成了孟总,不管是站在丈夫还是上级的角度,他都拥有绝对的正当权来处理张建鑫这个隐患,但程茉莉依然缄口不言。
因为她觉得可以单独解决。
就连刚走出办公室,情绪正激动时,她对姚初静的诉说也相当俭省。她担心说多了会招惹旁人的厌烦,而她不想这样。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离职,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社会评价体系中,程茉莉无疑是个平庸的人,但她十分满意目前的生活。有一个小房子,几个说得上话的好朋友,足够她温饱的存款。普普通通,可这就是她小时候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一个人独自走了这么久,半路挤进来一个孟晋,也不会改变她的生存方式。
孟晋下班回家前,程茉莉坐在沙发上,短暂地设想过他得知后的反应。
现实世界不是梦幻童话,孟晋更不是霸道总裁,他只是名义上的老板,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在孟宏手里。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面孔,肯定会碰到许多棘手难题。
她在他的难题中能排到第几呢?张建鑫是部门经理,要处理他,就肯定会导致部分工作暂时停摆,并引起不明原因的中层领导的恐慌。他会不会感到为难?
程茉莉不愿意看到他流露出那样的表情,所以她做出了和以往一样的选择。
然而这一次,有人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他站在她面前,没有搪塞、敷衍,而是问她为什么不提前告知他。
程茉莉的脸绷得很紧,她干涩地说:“我怕会打扰到你。”
她的脸颊被一双手捧起,赛涅斯倾下身:“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会打扰到我?谁曾经让你这么想?”
啊,眼睛又红了。
“我,”被他捧住的小小的妻子,哽咽着开口:“我爸妈从小告、告诉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茉莉十一岁,住在舅舅金立德家里。他一个朋友来家里做客。当时家里只有舅舅和她两个人。
金立德有事去阳台接了个电话,那个男人坐过来,先是问她几岁了,上几年级,又搂住她的肩膀,不断夸她可爱。
程茉莉很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直到对方把她抱到腿上亲她,她害怕地推开他,跑去找舅舅。
那个时候她懵懵懂懂,等初中上了一节生理课,才后知后觉明白性质的恶劣。
她整一个月都没有睡好,偷偷借舍友的手机给家里打去一通电话。几百里之外的父母声音遥远得有些失真。
他有更过分地摸你吗?程茉莉呆愣,好像也没有。
对嘛,你那个时候还小,顶多算玩闹。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以后多长个心眼,不要单独和男的共处一室。对了,最近月考成绩如何?
事情就这样结尾了。
通话的最后,父母苦口婆心地又一次告诫她,茉莉,你在舅舅家寄人篱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她所有的困惑、愤怒、不甘,全数消融在这句话里。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太没有警惕心了,还是我太不擅拒绝了?但这些统统不重要了。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