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夜晚悄然降临,龙城大学校园被一层朦胧的月色笼罩。343教室内,明亮的日光灯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与窗外的深邃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法律四班的同学们已经陆续到齐。经过一个周末的休整,大家的精神面貌看起来都不错,统一的黑色作训服穿在身上,显得整齐利落,少了几分平日的随意,多了几分属于集体的纪律感。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放松后重回校园的特有氛围,同学们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分享着周末的趣闻,间或爆发出几声压抑着的轻笑。
班长典晨阳站在讲台旁,身姿挺拔如松,他手里拿着花名册,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全班。他的身旁,副班长俞欣悦默契地配合着,轻声核对着到场的同学,偶尔低头在出勤表上做个标记。
“安静一下,开始点名了。”典晨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然的穿透力,教室里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
“金叶子。”
“到。”一个声音从第二排传来,应答得很快,却少了往日的清亮与干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金叶子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就连典晨阳的目光扫过她时,她也毫无反应。
“李一泽。”
后排角落,那个高个子男生靠在椅背上,标志性的蓝色耳机严实地罩着耳朵,他抱着膀子,眼帘低垂,像是隔绝了整个世界。听到名字,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手,连“到”字都懒得从喉咙里挤出来。
典晨阳和俞欣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无奈。这对平日里时而拌嘴、时而默契的“欢喜冤家”,此刻却像是双双被抽走了精气神,一个沉默得像尊石像,一个疏离得如同冰山。这异常的氛围,连周围几个敏感的同学都察觉到了,目光在他们之间悄悄逡巡。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紧接着,教室门被推开,陈秋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霎时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了过去,然后,不少同学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讲台前的典晨阳也愣了一下。
只见他们的陈老师,今天竟然穿了一身白!一件质地挺括的白色短袖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搭配着一条修身的白色休闲裤,脚上是一双干净得仿佛一尘不染的白色板鞋。这一身纯白,在明亮的灯光下,衬得他原本就独特的灰白头发似乎也更亮了些,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精神,甚至透出几分平日里罕见的少年气。
要知道,陈秋铭平时的衣着风格多以深色或彩色为主,或是沉稳的西装衬衫,或是亮眼的粉色、浅蓝,像这样通体纯白的造型,对于四班的学生来说,堪称罕见。
苏星晚性格爽朗,心直口快,当即就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哎呦我去!铭哥!您这是……出去约会了吧?打扮得这么年轻帅气,跟换了个人似的!是要去拍偶像剧吗?”她的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和窃窃私语。
段雪平心思细腻,观察力强,闻言赶紧压低声音道:“你快别瞎起哄,揭铭哥伤疤了……”他顿了顿,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似乎是想帮老师解释,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铭哥刚和小师母……啊不对,是前小师母分手没多久呢。”
他这话一出,陈秋铭倒是微微一愣,随即看向段雪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语气却还算轻松:“嗯?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啊?我好像没跟谁特意说过这事吧?”
段雪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瞥向窗外陈秋铭宿舍楼的大致方向,低声道:“您是没说过……但是,您宿舍书桌上,那个原本摆着的相框……不见了。我……我上次去您宿舍送材料,偶然注意到的。”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窥探了老师隐私的歉意。
陈秋铭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看着段雪平,笑容里带着几分感慨:“你啊……真是个细心的家伙。有时候细心过头了。”
祁淇眨巴着大眼睛,看看陈秋铭,又看看段雪平,小脸上满是困惑,忍不住插嘴问道:“铭哥,不对啊!你……你分手了,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呢?”
陈秋铭走到讲台前方,目光扫过台下几十双神色各异的眼睛,将手中的教案轻轻放在桌上,语气平和而坦然:“这算什么呢?人的一生要经历的挫折和失败很多很多,感情只是其中一部分。如果每一次不如意、每一次失去都要耿耿于怀,放在心上一辈子,那这人早就活得喘不过气,走不动路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豁达,“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重要的是从中有所得,然后继续往前走。”
“看看!看看!”王大成那粗嗓门立刻响了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侧过身子,眼神飘向身后角落里的李一泽,意有所指地大声道,“什么叫格局?什么叫大气?这就叫格局!铭哥就是豁达!再看看有些人啊,啧,跟对象吵个架,闹点矛盾,就好像天塌了世界末日了一样,整天耷拉着个脸,戴个耳机与世隔绝,给谁看呢?”
他这话指向性太明显,不少同学的目光也跟着他一起,偷偷瞄向了后排的李一泽。李一泽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抱着膀子,耳机稳稳地戴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那紧抿的嘴角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并非真的毫无波澜。
陈秋铭的目光也随着众人,快速地在李一泽和第二排始终低着头的金叶子身上掠过。看到金叶子那副连同学开玩笑都毫无反应、只是蔫蔫地趴在桌上的模样,他心里瞬间明了。这对小情侣之间的矛盾,看来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些,而且似乎对金叶子的打击尤为巨大。要知道,放在以往,班里这种活跃气氛的玩笑,金叶子和祁淇这对“活宝”绝对是闹得最欢的,祁淇说什么,金叶子必定会笑着调侃反驳,哪会像今天这样,沉默得仿佛不存在。
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但脸上并未表露太多。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