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官司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他不查,何况他的顶顶顶头上司还在这看着。
宋灵均问祖大用:“先前这帮盗匪就曾去过你家,打砸织机烧毁丝绸,还威胁你们不许报官,是不是?”
祖大用连连摇头,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
“我自认不如白度,但好歹也是伯庸的父母官。”宋灵均吐了口气,语调陡然严厉,“你们宁可信盗匪也不信官府,你们想自己扛,你们能扛得住吗?”
许逢兰终于开口:“他们以为,是我们报了官府,所以又来威胁……”
“他们最开始为什么去你家闹事?”
许逢兰和祖大用对视一眼,低下头,声如蚊蚋:“因为……我们欠了钱。”
宋灵均不解:“你怎么会欠他们钱?”
“当时有大商向我们订购数千匹丝绸,需要加购原料和织机,当时我们所攒积蓄并不足以完全负担这笔钱,就去……找子钱家借了贷。”
宋灵均眉头微蹙。
“子钱家”是专靠放债给人收取利息盈利的一类人,“子钱”即指钱生钱。他们的利息一般卡律法所规定的封顶线,甚至远高于此。
“你们借贷月利多少?”
许逢兰抽泣起来:“初为每月取利二分,逾期不还则翻为六分。”
宋灵均道:“《大名律》有规定,凡典当借贷,每月取利不得超过三分,年月再多不得逾一本一利。”
祖大用和许逢兰满眼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根本就不知道大名律法。
宋灵均叹了口气:“接着说,数千匹丝绸的生意,每月二分利钱你们应当能按期还上才对。”
祖氏夫妻借钱时也是这么想的。
“和我们订货的大商到了秋月末始终不见人影,我们的丝绸全部囤在织坊里。我们去找子钱家求情宽限一段时日,他却说我们欠的不是他的钱……”
子钱家的钱是从盗匪那里出的,这帮子土匪放高利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后来就是盗匪去祖家逼债,打砸织机毁坏丝绸,还威胁他们不许告官。盗匪凶残,邻里即使是听到声音也不敢露面。
“不对,”宋灵均突然说,“若只是盗匪逼债,他们应该抢走丝绸,而不是全部烧毁。若真想要钱,他们甚至可以等你们找到买家。”
除非,他们背后还有人指使,目的就是彻底毁了他们的织坊。
订货的大商付了定金为何突然消失不见?
这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青阳丝织业发达,开织坊的商人并不在少数。祖家夫妻生意蒸蒸日上,别人看了难免眼红。
可是能够找到这样的大商人陪着演戏,还能叫动一帮盗匪,这不是普通的商业对手能够做到的。
况且只是一个小小的织坊,并不足以让势力这样强大的巨商费劲心力布置这场横跨几个月的骗局。
……可是如果,再加上一场命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