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归属到了御史台,沈寒灯先前被东海道监盐使的事儿耽搁了,这趟公差拖到了现在。
而商纵这边,皇帝或许是被削藩谣言这一闹,搅动了一些心事,于是派廷尉府到各地暗访,观察藩王们可有异动。商纵安排了靠谱的人前往其他各处,皇帝最重视的北边他亲自前往。
进城第一天,商纵就去了“塞上春”。
他没注意这家店的招牌,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一口气要了一整套酿肚子、一大钵沙吉木儿汤。
点菜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汤,只觉名字新鲜;端上来才发现,原来是用羊肉、鹰嘴豆、蔓菁和粳米熬的肉粥。
酿肚子里塞满了糯米,尤其是一整个,分量着实惊人;沙吉木儿汤他也要了足够两个人分食的一整钵。这两样食物放一块儿,似乎只有格外健壮的胡人才有能耐全部吃完。
商纵囫囵吃下半套酿肚子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吃出来:这馅料里除了糯米,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一瞬间,脑海里想起那个清脆、响亮又讨厌的声音:“说到往肚里装东西……吃东西不分好坏、囫囵往肚里塞,跟饕餮没什么两样……”
商纵低低骂了两句,顿了顿,又夹起一片酿肚子。这一次他连调料都不蘸,用心咂摸出了塞在糯米里面的其他东西——是莲子,且不是一般的莲子,是熟透的石莲子。
浓郁的荷香,完全中和了猪肚的味道,之后再蘸上一点点油麻鲜辣的蘸料,他不自觉地边吃边点头,嘴里发出“好,好!”的夸赞声。
突然他愣住了,他生平吃东西都是以吃饱为第一要务,往往都是在囫囵大嚼的过程中稍稍觉察出好坏之别,从未吃得这般摇头晃脑过。
这副姿态和周砚知那吃货有什么两样……原来这就是吃货的快乐吗?这就是那小丫头常说的“尊重美食”吗?明明是被自己害得背井离乡的人……
他就这样,吃了一片又一片。
当晚,回到下榻的驿馆,商纵敲响了沈寒灯的门。
“用过晚膳没有?”
沈寒灯淡淡瞟他一眼,答了一句“还没”就准备把他关在门外。
“哎哎哎,你先拿着这个!”商纵把胳膊挤进屋里,递过去一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
“北地特色小吃,酿肚子,”他看到沈寒灯逐渐皱起的眉头,又赶忙补充道:“不腻不腥,真的,里头加了糯米和熟莲子,很好吃!”
沈寒灯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他:这人莫不是周砚知附体?怎地突然吃得明白东西了!
商纵看懂了她的表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拿着吧,趁热吃。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莲子还能这么用,这心思,跟……跟你惦记的那丫头有得一拼。”
入夜,即将打烊的金季欢,正在盘点今天一天的剩余食材,盘算着明日要补哪些货。
“哟,猪肚用了那么多?明天也补一些吧。”
“嗯,猪肚今天卖得好,有个男的一个人就点了一整个酿肚子,临走还打包了半份!”帮厨的小伙儿也难得见这样的饕餮:“他还喝完了一整钵沙吉木儿汤!”
“啥玩意儿?”金季欢笑了:“塞满糯米的酿肚子,吃一整个,再喝一整钵肉粥?”她笑着摇头:“是那种两百多斤的胡人大力士吗?”
“还偏就不是!是个高大的中原男人,身材蛮板正的,不知道他吃下去的东西都装哪儿去了?”厅堂上刚把碗筷收拾回来的大姐也记得这个人。
金季欢跟他们有说有笑地做着收尾工作,心里却想起了某个同样能吃的人。她突然有些好奇:是啊,商纵吃下去的那老些东西,最后都长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