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毕竟之前所言,我也只是图客气而已。
心里想问的,绝对不是这些。
“也是……”所以立即就顺势接过话题,单刀直入道:“为何晚辈会再出现于此?我只记得……当时身中致命之伤,心中绝望,遂自投山涧求死……却为何没死成,反而在此地醒来?还请两位前辈解惑……”
本是寻常人,不信奇迹事,加上之前浑浑噩噩地折腾,若非此时左胸伤痛犹在,声音也是熟悉,几乎就要猜疑这身子不再是原来的那具身子了。
“还能怎么来?”这次回答的依旧是那妇人,她淡淡道:“千里迢迢,当然是有人送来。”
“谁!是谁?”声音一急,几乎喘不上气来。
急,是因为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当时情况谁能救得起?谁又会想得到往这里送?千里迢迢,谁有法子可以保证路上……
“我们村可不是谁都认得,送你的自然是当初和你一起躲雹子的同伴。”未等思绪过去,这中年妇人就又接了话,倒是一点不卖关子:“你们还真是一路的,此人也是一般倔,一听说村里不准外人无故逗留,就径直去村外林中搭起了棚子守着,一个多月来只靠打野味过活,真是犟得可以。”
一听这么说,当下也就顾不得什么思绪不思绪了,
“一个……多月?我的同伴……在村外守了一个多月?”罢了,虽也吃惊于时间的流逝,但在这等伤面前也不算什么怪事,此时心头有更要紧的:“她如今还守在村外?一直守着?她知不知道我的消息么?她……不成,我得去见她!”
嘴里念叨,挣扎着就尝试着坐起身来。不是不知道这么做的鲁莽之处,只是念头一来,挡也挡不住,无论是三生三世,还是一月有余,都觉得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我竟可以再见她,竟然可以再见到她,光是这么想,就觉得雀跃得不行,周身也仿佛有了劲!
被情绪所主导,就在真的就快爬起身时,突然有轻微铃响,用做支撑的右臂倏地酸麻,就又颓然倒回了床榻上。
低头定睛看,右手臂曲池穴上有一根针,和练儿用于专做暗器的普通银针不同,如没看错的话,这是一枚货真价实专用以针灸的细长针型,若悉数没入体内只怕是后果堪忧,但如今却是颤巍巍大半在外,施力恰到好处。
再抬首一瞧,那桌边两人一坐一立,面无异色,稳如泰山,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明白这算是怎么个意思,心中那股不敢不顾的冲动就迅速退潮了下去,左手实在不方便施力,便以口将手臂上的长针衔了下来,然后轻轻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叹一口气,道:“……抱歉,多谢及时阻止,是晚辈冒失了……这不过是一个人死里逃生后想见亲友之情,还望能体谅……刚刚前辈不是说不准外人无故逗留么,那……如今可否让她进村来与我一见?哪怕一会儿也好,总不算是无缘无故吧?”
先致歉,再求情,种种软磨硬泡,无非还是抑不住心中渴望,想一偿所愿。
不过,鉴于之前这一针表现出来的态度,本以为要说动她们定然是件难事,哪知道态度放软后这一求,那边的两个人便相互木然对看一眼,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那中年妇人就默默地施了一礼,转身走出正堂,吱呀推门而去了。
这……这算是同意了么?心里觉得应该是了,但又有些吃不准。光线黯淡的屋中此时只余下自己和那阴沉沉的老妪,她自刚才起就始终闭目不语,我也不好冒然开口,只得独自躺在那里眼巴巴望了入口处,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你并非执念之人,却为何独独对一个身边同伴如此放不下?”
有些困倦,正强打精神坚持之际,耳中突然听到了这样的一句问话。
屋中只有两人,迟疑地转头看,对面的老人虽然还是泥塑木雕一动不动的模样,但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目,那一双似显浑浊却又高深莫测的眼,正笔直往这边逼视而来。
“不不,不是说了么?晚辈只是幸存之后太……”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将期待写在脸上了,刚想解释一二,却倏地又闭起了嘴。
那妇人出去时并未将门关死,所以此时,正有些穿堂风吹进来。
铃声,又闻铃声。
这时候才发现,对面的老人手边有一根不算长的拐杖,普普通通,颜色黝黑,其上什么图饰也没有雕琢,唯独在握手之处系了个小小的黄铜铃铛,微微一晃动,便叮咚轻响。
这叮咚轻响的铃声并不陌生,之前手臂穴位中了一针时就听到过这铃声,而再之前……再之前,在所有那些懵懂轮回中……
怔在当场,而那老人却似未看到,或者说看到了也浑不在意。
“你明明可以放下许多。”她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道:“最美满向往的,最舒适自在的,最安心习惯的……这些,皆是一个颠沛流离之人梦寐以求的,你不会陷在那些中,却为何独独要搅入别人的命理乱流中不肯抽身而出?”
这说话的语气寡淡,却足以令人从头到脚生出一股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