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顿有些意外地道:“你好像比狄远山还了解少爷。”
南无仰头轻叹道:“我要是不了解他,很可能早被他送去见佛祖了。大师是不知道,他从前对和他同吃同住的伙伴也能下得去手,从来不手软。人们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我以前总怀疑他的心还是不是肉长的。可他现在却会对一只吃人的恶兽手软。我真是被他弄胡涂了。”
左顿若有所思,笑一笑问:“你喜欢哪一个莫天悚?”
南无自嘲地笑道:“我的心可是肉长的,当然是现在这个,不然我不会这样担心他。这周围山连着山,峰接着峰,婴?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我们没有目标,怎么找?大师不是说婴?的力气很大,破坏力也很大,可是我们在周围没有发现一点婴?和少爷的痕迹,我怀疑婴?带着少爷一直都在天空飞,根本就没有落下来过。”
左顿又抬头看看天空,轻声道:“你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婴?的力气的确是很大,所以能带着一个人在空中飞。当时少爷把水青丝拴在大树上,它说不定都能将大树连根拔起。我猜想人的重量对婴?来说无疑也是巨大的负荷,它同样承受不起,所以它必定想要摆脱。可惜它究竟不过一畜生耳,根本无法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越觉得沉重,出于本能就会越朝高空飞,他们现在多半云彩之上飞呢。不然我们就能看见婴?造成的巨大破坏了。”
南无吃惊地道:“难道少爷知道这些,是故意被婴?带走的。少爷为人古怪,好起来的时候也的确是让人无法接受。”
左顿摇摇头,缓缓道:“这可能是一个原因,但我总觉得这不是全部原因。唉,我悦人无数,多数人都能被我一眼看透,但是我看不透少爷。”犹豫一下,忽然道,“我们是找不着,但是我感觉小妖知道少爷的下落。”
南无一愣道:“你是说狄远山的那个丫头?她能有什么本事?”
左顿迟疑道:“我说不上来,就只是觉得小妖其实很高明,好像比我还要高明,我也看不透她。像她这样高明的人,实在是没有理由给人当丫头的。我白天问过狄远山,狄远山说他也是最近才认识小妖的,小妖原来是他家里的丫头,到他家有几年时间。狄远山还告诉我,梅姑娘也曾说过小妖不同寻常。”
南无虽然和小妖接触不多,但也觉得小妖很神秘,疑惑地问:“大师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去求小妖出手找少爷?”
左顿摇摇头道:“不管任何技艺,要达到高明的境界,毅力和悟性都缺一不可。小妖若是真的高明,必定是一个心志坚决的人,她不愿意地话,我们说什么也没有用;她若是不高明,我们去找她也不起作用。”
南无沉吟道:“那大师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想办法让小妖自己主动去找少爷?”
左顿点头道:“可惜我很少做这一类的事情,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既不打草惊蛇,又能试探出小妖是不是高明,让她主动出手,事后还不被她怀疑的办法来。”
看到一个希望,南无的心情好不少,莞尔道:“说到玩阴谋,大师的确是不擅长。这事交给我吧!”
左顿正色道:“你别怪我罗嗦,正邪的区别就在于做事情的手段。不管你的目的是好是坏,若是你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去伤害其他人的话,那你在别人眼里也就是邪恶的。”
南无失笑道:“原来少爷的改变是因大师而来。少爷都能被你改造好,我也不可能再作恶了。我觉得我的本质比少爷可是好不少的。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我从前出任务,向来不伤及无辜,就只对标把下手,是十八魅影中秉性最纯良的一个。”
说得左顿也笑起来,感慨地道:“看见你们几个,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一句话,血总是热的。这世上哪有真正冷血之人?”
南无一呆,多年冒险生涯培养出的敏锐嗅觉使他由衷地感觉到左顿几乎不着痕迹的高明,越发深信莫天悚的改变是由左顿而来,笑笑道:“我是没有想到像我这样的人也有被人簇拥欢呼的一天。大师是听惯欢呼的人,无法明白那些欢呼对于我的意义。一切都是少爷的功劳,我不配享受欢呼的,也想实实在在地为少爷做些事情。”
左顿莞尔,同样察觉到南无的敏锐和高明,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你想怎么做?”
南无考虑片刻道:“假设小妖高明,那她去狄远山家做丫头必定是有目的的。狄远山家里就只有三个人,现在玉卿夫人和真娘都不在这里,我们不能让小妖紧张,狄远山应该可以。我们演一场戏给小妖看就可以了。让我去把狄远山悄悄地虏走,大师看看小妖的反应再做打算。”
左顿好笑地道:“原来你想绑票,这就是一个秉性纯良的人做的事情?要不要我给你提供一些方便?”
南无苦笑道:“这是暗礁最常用的手法而已,这类的事情我做得实在太多,不用你帮忙,知道的人多了会有破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
南无做此类事情的确是经验丰富,而且被绑架的对象狄远山又十分配合。他没有要任何人帮忙,不过半个时辰以后,狄远山便在本地湾失踪了。可是小妖的反应出乎左顿和南无的意料,她像莫素秋一样惊惶失措,六神无主,不见一点高明的地方。
更让南无没有想到的是,莫素秋在莫天悚失踪后无法在承受狄远山又失踪的打击,竟然和小妖并不很亲密的样子,将南无当作靠山,一得到消息就缠着南无想办法,哭哭啼啼地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小妖一直和莫素秋形影不离,南无无法私下告诉莫素秋狄远山失踪真像,头疼之下多少也有些心疼,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来哄莫素秋。可惜南无从来也没有哄过小女孩,又讲笑话又扮小丑也没有能让莫素秋露出笑容。倒是把旁边的北冥笑得肚子疼,气得南无直瞪眼后,北冥才拿出义气地把小妖骗走。
南无终于能说出真像,莫素秋愁颜稍展,想起莫天悚依然没有消息,还是彷徨得很,不肯离开南无。最后倦极而眠,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南无的床上。南无对莫素秋的印象一直不算好,总觉得她太喜欢无理取闹,刁蛮而任性,也知道莫素秋对自己的印象同样算不得好。此刻见她如此孤苦,像溺水之人抓着稻草一样抓住自己不放,心里莫名其妙多出一股怜惜来。在旁边陪着莫素秋坐了一夜,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全是他和莫天悚之间的恩恩怨怨。
东流整夜不见人影,不知道跑到那个藏女的床上逍遥去了。青雀三个女孩不关心狄远山,只是见南无对莫素秋如此之好,气得几乎吐血,第二天谁也不肯理会南无,连带着连东流和北冥也不肯理会。北冥对此毫不介意,还心情很好的总是对南无笑。东流甚是莫名其妙,心头也是有气,见她们不理会自己也就不去理会她们,注意力转移到本地的纳西女孩身上。
狄远山对这些一无所知。他被南无送出本地湾以后,知道在大山中找人自己帮不上忙,一直就在朝牛井赶路,想去找央宗。他坚信莫天悚一定能得救,只想莫天悚得救后就能见着央宗。他不想莫天悚日后都跟梅翩然在一起,同时这样也可以解释他独自离开本地湾的原因,不至于让小妖起疑心。狄远山还没有到达牛井,就遇见骑着挟翼,匆匆朝回赶的央宗。原来央宗从护卫队那里得到消息,便不顾一切丢下牛井的事情。
又大又亮的月亮爬上天空。莫桃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窝棚中,颇觉心力交瘁,回来就倒在床上,痛苦地闭上眼睛,却没办法把外面那些饥寒交迫,贫病交加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除,林冰雁的身影倒是被他成功地抛在脑后,再没有出来捣乱。莫桃从前没有离开过九龙镇,经历和见识的事物都很有限,可来到元江以后,他的确是长了见识。地狱是什么样子,他相信自己已经知道了。
这里隔昆明不过几百里的路程,和昆明比较,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莫桃很后悔留在昆明那么久,没有早点过来。今年入秋以后,雨水特别多,这加重了瘟疫的流行。为防止瘟疫扩散,灾区的各个出入口都有人把守,不准灾民随意出去逃荒。莫桃来了之后才知道,官府没有一点救助的措施,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