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礼在互联网上那番堪称疯魔的举动,李兀起初是全然不知的。
他重新投入军校的教学工作后,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浏览网络八卦的时间自然大幅减少,便生出了一些信息壁垒。
还是姜武通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语气,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看徐宴礼要是真这么闲得发慌,不如来我们村头,把粪给挑了,也算给乡亲们办点实事。”
李兀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蹙着眉问:“他又在干什么?”
随即打开设备粗略一扫,才知道这人正在网络上胡作非为,行事风格与过去判若两人。
这跟他过去那种冷静自持、处处讲究分寸感的形象,确实是大相径庭。
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李兀看着那些点赞、评论和荒唐互动,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给徐宴礼发了条信息。
——你最近……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吗?
徐宴礼的回复倒是很快,简单直接:“没有。”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跟了过来,坦诚得近乎直白,破罐子破摔:“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而已。”
以前徐宴礼看到一些人追求另一半时用的那些死缠烂打、甚至有些低端的手段,心底总是不以为然,甚至带着点轻蔑。
现在他自己身处其中才真正明白,当一个人迫切地想要吸引心目中那个唯一配偶的目光时,心态和雄孔雀开屏并无不同。
哪怕此刻羽翼不够光鲜亮丽,姿态不够优雅完美,也必须要不顾一切地展示存在,哪怕只是引来对方一丝一毫的注意,哪怕是嫌弃或无奈的一瞥。
也总好过被彻底无视。
徐宴礼盯着屏幕,最终还是敲下了那行字:“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做朋友?
李兀看着这几个字,反问:“你确定……你想要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徐宴礼的回复来得很快:“不确定。”
李兀看着那三个字,沉默了片刻。
“徐宴礼,你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振作起来。”
徐宴礼看着这句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揉搓了一下。
他是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耍过无赖,用这种近乎胡闹的方式去纠缠一个人。
可对他而言,那些梦寐以求、隐忍筹划了多年的事情即将达成,他却感觉不到半分喜悦。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他失去李兀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四处奔波收集证据,像一条游走在阴影里的影子,甚至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都觉得没什么,不算太委屈。
他记得特别清楚,当初为了找到一个曾与他父母共事过、可能掌握关键信息的退休同事,他一个人辗转跑了三个偏远城市。
那天夜里太深,找不到任何还在营业的旅店,他只能蜷缩在冰冷的驾驶座上,窗外是陌生的、沉沉的黑暗。他拿着手机,屏幕亮光照着他疲惫的脸,拇指悬在李兀的号码上,反复摩挲,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打过去,听听那个人的声音。
可他不能。最后,他心一横,几乎是带着自虐般的决绝,亲手将李兀的联系方式从手机里删除了,仿佛这样就能切断那点无用的念想。
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作息颠倒,他的胃早就发出了严重警告,之前甚至不得不住了一星期的医院。
躺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苍白病床上,身体承受着不适,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着李兀。
他想,如果李兀还在他身边,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会皱紧眉头,又心疼又生气地数落他吧。
他看着邻床那位被妻子悉心照顾的病人,那个女人正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耐心地吹温了汤,喂到丈夫嘴里。
徐宴礼恍惚间,仿佛看见李兀就坐在他的病床前,微微倾身,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轻声问:“老公,你没事吧?”
结果心里想着生病,身体就真的支撑不住垮掉了。
徐宴礼这些年积压在心底、无处宣泄的情绪,像不断增重的砝码,一层层叠加上去,又加上最近作息彻底混乱,昼夜颠倒,深更半夜还在网络上机械性地点赞,直到凌晨天光微亮。
身体终于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