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礼人虽然没再出现在李兀面前,但那存在感却相当不低。
他会选在深更半夜,用一种隔着屏幕都能嗅到的、特别酸的语气给李兀发消息,字字句句都带着刺。
——跟其他人一起回家,感觉是不是特别好啊?是不是……不会像当初跟我回去那样,那么冷清。
李兀看着屏幕上那些字,回复也不是,不回复也不是。
光是看着那些精心组合过的文字,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透着自卑的、小心翼翼的打扰。
消息发出去后,徐宴礼往往又会立刻清醒过来,自觉失言,紧接着发来一连串的道歉,语气仓惶又混乱。
那股颠来倒去、反复无常的疯劲,李兀真是前所未见,只觉得陌生。
以前的徐宴礼不是这样的,永远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冷静自持得近乎完美。
李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合理的推测,其实徐宴礼或许早就已经“颠”了。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压抑着血海深仇,日夜盘算着如何复仇,同时还要在他李兀面前,强行扮演一个成熟、温和、情绪稳定的“完美丈夫”。
这样长期戴着面具活着,不疯才怪。
李兀看着手机上那些时而尖锐、时而卑微的文字,没有任何将就一个疯子的打算,毕竟,他身边这样情绪不稳定、行为难以预测的“疯子”,细细数来,远不止这一个。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先开口,祝我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吗?
有什么可委屈的?李兀想,路是徐宴礼选的,话也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又跟了过来,很颓然。
——小兀,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从来没有打扰过你的人生。
徐宴礼似乎总能在失控后,迅速找回一种近乎破碎的真诚。
李兀看着那行字,在对话框里敲下回复。
——已经打扰了,而且,打扰得很彻底。
李兀将手机屏幕按熄,扔在一旁。他根本不需要谁的愧疚,也不要听谁事后的忏悔,在他这里,很简单,如果谁先选择抛弃他,不再陪伴他,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抛弃。
李兀和戚应淮当初的结合,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大概就是闪婚。
戚应淮当时像是身后有火烧,急不可耐地要求一个名分。
一个法律认可的、板上钉钉的身份。
其中一个做错的事就是,两人直接跳过了见父母、商量细节这些常规步骤。
当时那么快就去领证,一个很实际的原因是,戚应淮工作后,紧接着就有几个月的封闭训练期,期间几乎与外界隔绝。
戚应淮年纪虽然轻,那时候却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焦虑。他焦虑自己消失几个月,万一有不长眼的狂蜂浪蝶趁机来勾搭李兀,等他训练结束回来,发现老婆跟人跑了,那可真是没地方哭。
李兀有些无奈地让他不要有这种毫无根据的疑虑。
那时候,戚应淮所知的李兀的前任,还只有江墨竹一个。
戚应淮却拧着眉头:“不行,我不放心。万一……万一你那个前夫,趁我不在,又回来骚扰你,纠缠你怎么办?”
李兀当时也是被戚应淮的执着缠得没辙,仿佛不被认可就要碎掉的样子,最后才松了口,答应去领证。
但李兀心里其实一直有点好奇,为什么除了兀徐宴礼的三个人,每个人火急火燎、跳过所有流程直奔民政局,那个最核心的念头到底是什么?
他这样想着,就随口问了旁边的戚应淮。
戚应淮转过头,眼神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如临大敌的严肃,回答道:“怕夜长梦多啊。”
李兀被他这过于郑重的用词弄得有些想笑,提醒他:“明明审查才需要一个星期而已。”
戚应淮却理直气壮地反驳:“一星期也夜长梦多啊!一天,甚至一个小时,我都觉得太慢,太慢了。”
戚家倒没有江家那种传承数代、底蕴深厚的财大气粗,也不像商家那样处处透着小资情调。
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片管理森严的区域里,一栋外观简朴的独立房子,据说周边邻居基本都是军政体系内的内部成员,氛围安静而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