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动作一顿,从善如流地放下筷子,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
他非常自觉地站起身,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叠放整齐,然后极其自然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色围裙,熟练地系在自己腰间,转身就进了厨房。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以及碗碟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
江墨竹,作为本次的胜利者,信息来得很快,措辞礼貌地前来征求李兀的意见,询问他对出行地点有无偏好。
商时序洗完碗,一边用毛巾擦着还沾着水珠的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正好瞥见李兀低头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他状似无意地凑近瞥了一眼屏幕,一看到那个备注名,嘴角立刻撇了下去,白眼几乎要翻到天花板上,语气酸得能腌黄瓜:“呵,真是没半点担当。约人出去还要事事征求对方意见,一点主见都没有。”
李兀头也没抬,手指继续在屏幕上点按,声音平淡无波:“因为人家没你目的性那么强,好吗?”
商时序被这话噎了一下,随即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心思最纯粹了!”
“再说了,我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不就是在凤凰山吗?”
李兀实在不想跟自己的“前前前夫”深入讨论,关于自己和“前前夫”周末应该去哪里玩这种诡异的话题。
他干脆利落地收起手机,站起身,开始赶客:“好了,时间不早了,碗也洗完了,你可以回自己家了。”
商时序被他往门口推,却磨磨蹭蹭地不肯动地方,搓了搓手,脸上堆起一个带着明显暗示的笑容,终于说出了今晚登门献殷勤的真正意图:“那个……兀兀,你看,时间其实还早,那我……有没有那个荣幸,留下来伺候你就寝?”
李兀拉开房门,吐出两个字:“不行。”
商时序带着一脸毫不掩饰的失望,慢吞吞地挪回了自己那个虽然家具昂贵、但此刻在他眼里显得格外冷清简陋的“新家”。
不过,一想到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就睡着李兀,心脏那块地方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泛起一丝带着酸涩的甜意。
他在沙发上没坐多久,就听见自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刚才那点失落瞬间被一股雀跃取代,难道是李兀回心转意了?
他几乎是跳起来冲到门口。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他那口忘在李兀家的黑珐琅锅,端端正正、孤零零地放在门口冰凉的地砖上。
*
江墨竹最终将约会地点定在了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植物园,显然花了些心思在“重温旧梦”上。
这两天李兀其实并不清闲,因为一些意外的打扰。
那些早已和他断联多年、几乎快要从记忆里模糊的亲戚,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竟然又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手机里接连收到几条措辞异常恳切的信息,拐弯抹角地表示,听说他如今“名声大噪”、“条件优越”,想要“替他参考一下未来的女婿人选”。
字里行间透着热络和某种不言自明的盘算。
李兀看着屏幕,心里没什么波澜。
准确来说是过去女婿。
他姑姑和小叔在信息里话里话外,都催促着他“回家聚一聚”,言辞恳切地念叨着,说他长大后就没怎么回过“家”了。
可那里,从来就不是李兀的家。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把这些信息直接拉黑或者尖锐地怼回去。毕竟,小时候那点微薄的养育之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只是嫌麻烦,索性采取了自己一贯的方式。
已读,不回。
第二天,江墨竹准时开车来接他。李兀刚坐进副驾驶,安全带还没完全扣好,就听见江墨竹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商时序是不是又跑来骚扰你了?”
李兀动作一顿,侧过头看他,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点审视:“你又跟踪我?还是说,你在我家附近装了监控?”
江墨竹没说话,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隔着他,指向了车窗外不远处的一个停车位。
李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辆线条嚣张、颜色扎眼的亮蓝色跑车,正大剌剌地停在那里,想忽略都难。
李兀沉默了一下,为自己刚才过于直接的揣测感到些许歉意:“……抱歉,错怪你了。”
但这实在不能全怪他多疑。
这种“狼来了”似的口碑,完全是江墨竹自己凭本事,一次次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