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竹还会在傍晚坐在那架古老的钢琴前,为他弹奏据说专门为他编写的曲子,旋律缠绵悱恻。
夜里。
宽大的床榻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声响,在寂静的古堡里格外清晰。
江墨竹的手臂撑在李兀耳侧,俯视着身下人泛起潮红的脸,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恶劣的笑意:“现在……是不是就不觉得安静了?”
“甚至还可以……更吵一点。”
李兀下意识想抬手遮住自己的脸,却被江墨竹不容拒绝地扣住手腕,按在枕边。他无意识地仰起头,破碎中夹杂着断续的祈祷:“仁慈的主啊……我……我已坠入……”
江墨竹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湿意,神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疯癫的狂热,他咬上那微微颤抖的喉结,像毒蛇:“亲爱的,这里没有你的主。”
“只有我。”
“如果你能生育,这里会更热闹。”
那只负责传递消息的黑色鸟儿振翅飞回,落在窗棂上时。
李兀彼时坐在江墨竹的大腿,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两人正在接吻,就在光线充足的客厅里。他的衣袍松松垮垮地堆在腰间,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几乎半数又都滑落到了地毯上。
李兀气息不稳地仰着。
身下的摇椅一下一下,缓慢而持续地晃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们确实度过了一段堪称幸福甜蜜的日子,像所有热恋中的爱侣。
可越是幸福,江墨竹心底那点见不得光的惶恐就越是疯狂滋长。
他看着李兀望向自己时,那双清澈眼眸里毫无杂质、全然信赖的爱意,这眼神越是纯粹,他就越是无法承受想象它某一天会彻底消失的后果。
如果李兀清醒过来,记起一切,他一定会疯。
镜中花,水中月,终究是一场空。
这份深入骨髓的惶恐,驱使他只能通过更紧密的占有、更频繁的身体确认来寻求片刻的安定。
仿佛只有在那极致亲密的时刻,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喘息,才能短暂地欺骗自己,这个人是真的属于他。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赖以生存的占卜。当初对李兀说的那句“你的生命里有我”,究竟是精准的预言,还是他因深陷执念而产生的可笑错觉?
在此之前,他江墨竹其实从未真正失手过。当初那个贵族所谓的“占卜错误”,不过是因为他毫不留情地窥破了对方心底最肮脏的虚伪,引得那人恼羞成怒,反咬一口,将他打成通缉犯。
他向来擅长占卜人心,能轻易看穿大多数人的欲望与伪装。
可偏偏,他这辈子唯一看不透、也占不准的,就是李兀的心。
那颗心曾经完全奉献给了神灵,如今则被他用谎言暂时填满。他不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是真正属于他江墨竹的位置。
他见过李兀被无数人狂热地爱着。
信徒们跪伏在地,亲吻他走过的石阶,目光虔诚如仰望神明。贵族们献上珍宝,将最露骨的欲望隐藏在恭敬的仪态下。
那双浅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过太多痴迷与渴求,却从未为任何人停留。
爱意如潮水拍打礁石,他只是站在那里,洁净,遥远,不为所动。
如今,这轮月亮被他强行掳入怀中,染上他的气息。
可越是紧拥,恐惧越是蚀骨。
江墨竹指腹摩挲着对方后颈温热的皮肤,会忽然想象这双此刻盛满柔情的眼眸,若恢复清明,该是何等冰冷。
午夜梦回,总被同一个画面惊醒,怀中人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说:“江墨竹,这都是错的。”
江墨竹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在对方茫然的闷哼中确认存在。齿尖抵住锁骨留下印记,仿佛这样就能打上永恒的烙印。
爱是带着剧痛的藤蔓,从心脏最柔软处破土,缠绕骨骼,刺穿血肉。他甘之如饴,也痛彻心扉。
放手?除非生命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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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应淮p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