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头去,许久才道:“未岷。”
“嗯?”
“我宁可相信天族和我们相亲相爱永世为好,也不相信你会转了性子宽和大度起来。”我磨了磨牙:“师尊很容易骗吗?”
未岷默了一默。
“愈发长进了哦。”我伸手捏他的脸:“以退为进,以柔化刚,以虚打实,敢跟师尊用计了哦!”
“师尊,凡人的俗话说太聪明的女人容易老的。”未岷把脸埋到我肩头:“太失败了,怎么办,师尊,都不照顾下徒儿受伤的心灵。”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句俗话。”我忍不住笑了。
未岷却许久没说话,我仔细一看,他竟睡着了。
他重伤之躯,与我说了这许久的话,想必已是勉力而为了。
我扶他躺下,看着他。他的睡颜安宁而轻松,不似平日严肃。我轻轻叹了一句:“你如此用心良苦,放在任哪个女子身上,都会是她引以为傲的福分吧。只是,师尊,终究不能够回应你的这颗心了。”
☆、伤(二)
我感觉有些气闷,起身慢慢走出寝殿之外。
风从静海吹来,带来大块大块的混沌云气。天空下着小雪,雪是穿不过混沌云气的,混沌云气沾满了雪,倒有些像人间的棉花糖。我随手撕下一块当帕子用。
“姑娘小心。”一个男子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若是食下混沌云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转过身,眼前是一个凌厉张扬的少年。我想了一想,这人应该是漆雕世家的翘楚,叫什么倒记不得了。万年之前魔族那场叛乱人才去了十之五六。哥寒星当政后不遗余力地打击与他不合的势力,又去了余下的一半儿。未岷复位后虽励精图治休养生息,然毕竟时日还短,故魔族此时能拿出手的人才委实没几个——这也是为何那日苍梧原上除了未岷暮暮外魔族没有其他人可与天族对抗的原因——这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才我都听未岷暮暮讲过,故此时能大略地对上号。
我对他略一颔首。他看到我的面容后倒是一愣,迟疑道:“莫非,莫非漆雕灼今日有幸,您就是九煓大尊?”
我含笑看了他不语。
他立刻行了大礼。
我倚了栏杆,淡淡道:“当真是极幸运,本尊这偶然出来一下,就能让你碰上了。”
漆雕灼恭恭敬敬道:“不敢有瞒大尊,漆雕是向宫人打探了,在此相侯了一日,才得瞻仰大尊风采。听闻大尊归来,吾等后辈子民皆振奋不已,盼望一睹大尊天颜。漆雕狂妄,拔了这个头筹。”
我扑哧一笑,道:“还真是够狂妄,够大胆,也够活络。也罢,你就替本尊捎句话给外面。”
“大尊敬请吩咐。”
“本尊的徒儿未岷和暮暮受了些伤。虽然乘人之危弱肉强食一直是咱们魔族的传统,不过本尊心疼徒儿,若是有存着这个念头的,且来寻本尊罢。”
这漆雕灼毕竟年岁小了些,心思修养的不到家,听了我这话,那一脸恭敬便僵住了:“您是君上与公主的师父?”
“我的话,可记清楚了?”我把威势释放开,冻结了漫天的雪花。
“记住了。”漆雕灼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我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这种欺负小孩子的行为,一边装模作样走开。
寝殿中未岷睡得深沉。我看着他,突然想,以前,我每日里在精火红莲里沉睡的时候,未岷是否也是这样看着我的?他是不是也会这么百无聊赖,猜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何时睁开?
想着,就忍不住用手指拨弄未岷长长的眼睫毛。
不知不觉间,也睡去了。
醒来时,又被挪到了他床上,他又在欢喜地朝我笑。
我一边汗颜自己极低的警惕心,一边强作镇静:“有什么好笑的?”
“是有极高兴的事。”他按住我不许我起身:“你知道吗,你以前睡着的时候,会在睡梦中喊风意。”
我心中猛地一下刺痛,偏转了头不去看他。然他额头抵到我额头上,目光灼灼:“很久前的一天,我也记不清是多久前了,我又一次听到你唤他,本来是听习惯了的,可是那一天,我突然很羡慕很嫉妒他,看着你的睡颜,想着,总有一日我要让这个名字换成我的。”
他突然伸出舌头,小狗一样添了我脸颊一下:“所以,刚刚我醒过来,又听到你的梦语,不是风意救我,而是未岷快走,你知道我有多么的高兴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甜蜜的话了。”
但我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难应对的情形了,忙跟自己催眠,病中福利病中福利他亲娘他亲娘
我叫人去找拓枝来,又服侍他洗漱进食。
“我知道这乌鳞粥你不喜欢,可是它有益于生血,吃一点好不好,来,张嘴。”我殷勤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