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十一年,武帝病重,拟遗诏,传位于皇太孙南平王,命竟陵王与衡阳公一同辅政。
罗妪靠着墙,闭起眼缓了缓,边回忆边道:
“我记得很清楚,正是春日里,我背着筐子要去田里干活,谁想还没走到地方,远远就瞧见田埂边倒着一个人,那两年也乱,别说像我们这样的贱民,命不值钱,就是那有权有势的,至尊一道圣旨,说处死就处死了。。。。。。”
阿元偎在罗妪身侧,手里还捧着弄脏的野鸡肉,巴巴望着罗妪。
罗妪摸了摸阿元的脑袋,对沉鱼说道:
“我见过的死人不少,看到有人倒在路边,不是害怕,也不是慌张,而是高兴,真要死了,我可以把他身上的衣服鞋子扒下来,拿去换钱。”
“换钱?”沉鱼蹙眉。
“是,换钱。”罗妪费力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道:“我走近一瞧,竟是个年轻女子,她虽穿得朴素,但衣裳布料单是一瞧,我便知晓不比我们,只怕能换不少钱,正当我剥她衣服时,她却是醒了,原来她不是死了,只是昏倒。”
说到此处,她缓了口气,道:“女郎,她就是你的母亲。”
沉鱼眯起眼,没作声。
罗妪闭眼歇了片刻,才道:“她给我钱,让我给她寻一个住处,我想了想,就让她跟我回家,后来,我发现她不对劲。”
沉鱼疑惑:“不对劲?”
“是,她时不时就会干呕,我是过来人,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有孕了,可她自己不知道,我便告诉她,还问她的家人在哪儿,她什么也没跟我说,只给我钱,让我去买滑胎药。”
“滑胎药?”
沉鱼愣住。
原来母亲根本不想生下她。
“是啊,滑胎药,”罗妪点了点头,道:“可是,等我真将滑胎药买来,端给她,她抱着碗又只是哭,她说她的家人都死了,这孩子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个至亲。她哭完,把眼泪一擦,亲手把药倒了,还说这孩子只是她的孩子,与旁人无关。”
与旁人无关?
沉鱼眉心微微动了动,眼眶有点酸。
“后来呢?”
“后来她走了,”罗妪道:“直到我再见她,她挺着个大肚子,慌慌张张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催产之法。”
沉鱼诧异:“为何要催产?”
“我也不知道,她神情焦急,好像生怕什么人找上她,可人命关天的,搞不好一尸两命,她就算再给我钱,我也不敢答应。何况,我虽不知她的身份,但看她的谈吐和模样,也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娘子,说不定是哪个高门大户的郎君养在外面的妾室,万一母子有个好歹,吃官司是小,只怕会丧命。”
罗妪说完,闭眼一叹,静默良久,才继续道:“也许天意如此,她这么一路跑来,还是动了胎气,我不答应也得答应,好在有惊无险,你虽刚刚七个月,但也活了下来。她原打算生下你就走,可是产后体虚,不得不多养几日,可也是这几日,生出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