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死寂的哀伤中,一直沉默如磐石的叶景珩,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淡淡的,轻轻的,却透着无尽寒意。
“可是你现在知道了。”
紫阳真人猛地睁开眼,猝然撞进叶景珩那双与他母亲肖似,却冷彻骨髓的眸子里。
叶景珩向前一步,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他垂眸,那双凤眸一转,静静落在他的身上。
“当年你为保她性命而放手,是第一次错;得知她入宫却选择避而不见,是第二次错;听见我来寻你避而不见,这是第三次错。而现在,你手握救人之术,却因沉溺于过往的自责而犹豫——这是要将当年的错误,延续成第四次、永无可赎的大错吗?”
他每说一句,紫阳真人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这是我欠你们母子的,”紫阳真人声音发抖,“你只消告诉我,是谁给她下了毒,我定要……”
“定要什么?”
叶景珩嘲讽的笑了笑,“我母亲已经死了,死在那座吃人的宫墙里!你现在流的每一滴泪,说的每一句悔恨,她都听不见,也救不回!用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所以,我母妃的仇现在用不到你了,我自己会报,”叶景珩将那玉佩小心收好,“不过,你欠我的现在就可以还。”
紫阳真人霍然抬头,顺着叶景珩的目光向外看去。
院子里,谢晚宁正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卧在十一为她铺好大衣的石桌上安然入睡。
紫阳真人沉默片刻,开口,“那个丫头同你……总之,她不是个平常的姑娘……”
“我自然知道。”叶景珩闻言,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中不知怎得竟带了些骄傲。
“但很多事情,或许正因如此才有意义。”
“什么?”
谢晚宁“唰”的站起身来,因为太过震惊,面前的茶杯都险些被她掀翻,“紫阳真人真的同意和我们下山去救许淮沅?”
“你慢些,不怕烫到?”叶景珩替她将水杯推得远了些,开口,“我说的话还能有假?自然是千真万确的。”
“我被你迷昏了过去一夜,他就这样同意了?”她犹豫了一下,对着叶景珩上下打量一番,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我看那家伙是个顽固的,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妻子儿女作伴,你不会是……牺牲了些什么吧……”
“噗——”
一旁的月七刚喝进去的茶水瞬间喷了一半出来,还没来得及擦就看见自家主子的脸瞬间一垮。
“你在浑说些什么?”
叶景珩气的眉毛倒竖,“信不信本王……”
话还没说完,感受到他阴恻恻杀意的谢晚宁已经缩头跑远了。
紫阳真人果然同叶景珩说的一样,今日早饭刚过,他便飘飘然出现,同他们一起下了山。几人紧赶慢赶,终于同一直守候在城内客栈的阿兰若汇合。
阿兰若眼下挂着乌青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疲惫不堪,见到几人自然喜不自胜,了解前因后果后立刻同紫阳真人交代了自己这些日子用了什么草药,许淮沅各有什么反应,而时隔几日,再见许淮沅的谢晚宁心绪也颇为复杂。
许淮沅比以往更瘦了许多。
他躺在客栈那简陋的床榻上,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长,衬得那床榻仿佛宽若黄河,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几乎看不出身体的轮廓,薄得如同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露在外面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皮肤也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灰色,仿佛……生命力正从他体内一点点流逝。
往日里那双总是盈着温润清亮的眼眸也无力至极的闭着,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两弯深重的阴影,整个人像是个了无生气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