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树?”
季瑛往后退了两步,开始欣赏两人的成果,连眼睛也移不开。
那毫无疑问还是小树,虽然已经长出了枝干和翠绿的叶片,但和它身边的高木无法相比。
“是梧桐,”
楚怀存说。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澧泉不饮。
梧桐树一向是高洁的象征。
季瑛终于弯起眼睛,脸上再一次漫上浓重的笑意,
“这树若是单单楚相种,还算是恰如其分;若是经了我的手,可不怕污了树的名声?”
“树都种下去了,”
楚怀存镇静地说,“季大人总舍不得把它挖出来。
那就别想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
总归种树的另一个人也算不上清白。”
“谁说我舍不得?”
季瑛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罢了,楚相把我看的一清二楚,我还能怎么办?我来这里其实是通知楚相,下午的登山祭天,乃至后面的射授技艺,楚相至少配合着些,和陛下待在同一个场合,别像现在这样找不着人。”
“我知道了。”
楚怀存淡淡地应了一声,季瑛踟蹰了一瞬,没等开口就听见他对自己说,“我在轿子中更衣,季大人先别走,随后我同你一块过去。
这样你交差也容易些。”
*
回到春祭场所,接下来的仪式冗长而乏味,看着天下最尊贵的老人笨拙地用锄头锄地,并不比看着一个普通的农人显得更愉快。
今天的太阳也并不很留情,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
很快,春耕就被宣告结束,宫中御用的礼官满脸堆笑地小跑到众人面前,文武百官也被像是赶羊一般赶回来,绕着祭台围了一圈。
礼官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了一大通漂亮话,他的声音绷紧,显然为此准备了很久,在这么大的场合说话不容有失,否则可是要掉脑袋。
但在场的人也没怎么听他说话。
祭祀的牛羊被抬上祭台,摆好蜡烛,占卜过天象,照例又是一通无可无不可的吉祥话。
很快,一行人就向着丹山的山顶向上去。
离开开放的祭台,走进树木遮蔽的山林,这件事让人颇为高兴。
即使是坐在轿子里,也能感受到更加流通的空气,带着林间草木的气息。
不时有车队惊动了山中的狐狸和刺猬,也有侍卫率先捕猎到了野兔。
楚怀存坐在轿子里,试他的那张弓。
一张漂亮的大弓,木头的颜色很浅,坚硬程度却非同一般。
莹亮的弓弦在弯月的弓形上紧绷着,抚摸时会发出极细微的低沉的嗡鸣。
不过,他端详着自己从府中带出来的武器,心里想的却是他让人拿给季瑛的弓。
季瑛的轿子跟在那顶明黄色的轿后,和相府的轿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及到众人行到山顶,便又是冗长的一段祭礼。
但帝王祭拜天地,并不需要百官参与,只需要众人在外面恭敬地下拜。
楚怀存只是略一行礼,便转身在一旁如世外谪仙般站着,身上一袭鲜亮的白衣,倒把中间那个站着一身明黄的老人的气质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