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府的东西好久没吃了吧?”纫秋把那放在方桌上的提盒打开,说道,“酥油鲍螺,烧鹅,艾窝窝……好几样呢。”
张启渊不为所动:“我刚吃过早饭了,还不饿,你要待很久吗?这是人家家里,可能不大方便——”
“我可没说不方便,”魏顺穿好衣裳了,这就出来了,他走到纫秋面前,神态温和,语调里带着轻快,“纫秋姑娘是吧?快坐,来了我家就是贵客,我今儿出门不着急,陪你们坐坐。”
纫秋不明状况,只觉得魏顺有气场,便用一种打量的、敬畏的视线看他,恭敬见礼,说:“魏督主,我来得突兀,希望您谅解,还有就是,渊儿爷这些天承蒙您照顾了。”
“不会,”魏顺倒是意外地和煦,说,“坐吧。”
然后转过脸,嘱咐张启渊:“你也坐吧。”
徐目看自己没得忙,就退出去了,三人落了座,喜子带着小刘上茶。
然后就聊起来了,也没什么重要的,纯粹是寒暄,除了聊,纫秋一直在打量魏顺,打量这个抓走了自家表少爷魂魄的、搅动了朝堂的、遭人嫉恨的大太监的样子。
他很俊,有点儿威严,看着不像什么很坏的人,看久了,纫秋大约理解了张启渊为什么喜欢他。
她想:除了是个太监,这人哪儿都上乘,哪儿都好。
“纫秋,”张启渊好半天没说话,突然说话了,问道,“外祖母她还好吧?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纫秋点点头,“就是一直记挂你,担心你生活不好,我宽慰她,说魏督主府上是好地方,不会亏了渊儿爷的。”
张启渊又问:“你知不知道我家崔树怎么样?听说他被打了?我娘怎么样了?你最近看没看见她?”
“姑娘她什么都好,前几天还回府一趟。崔树……我只听说国公把家里个下人打了,是放你出去的,是他么?”
张启渊忙点头:“是,就是他,他怎么样了?”
“他还成,姑娘回娘家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让人给送药了。”
张启渊缓缓吁气:“那就好。”
纫秋注视着张启渊的眼睛。
门外头,雨还在下,而这里头,零星的热络很快不可自控地消散掉,纫秋的表情逐渐变得悲凉,她眉头皱着,像是想说什么,又纠结着没法儿说出口。
张启渊看一眼魏顺,魏顺正在低着头瞧杯子。
张启渊问纫秋:“你还有什么想说么?”
纫秋神情凌乱地摇头:“没了……”
“那你就回吧,他们都很忙,别待太久了,”张启渊站了起来,对跟着起身的纫秋说,“回去好好伺候外祖母,告诉她我在这儿很好,让她别担心,让我娘也别担心。”
“是,爷你保重,我会跟她们说的。”
提盒里东西取出来了,纫秋带着它要离开了,张启渊送,魏顺也送,三个人一起走到了门外房檐下,喜子撑了伞在那儿等。
“爷,”打算看别前最后一眼,纫秋却忽然面如土色,放声哭了,痛声道,“实话告诉你吧,姑爷他……在船上失足落水,杭州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去了。”
“我爹?”
这太突兀,张启渊来不及给出个最合他身份的反应,除了震惊就是诧异,他再次问:“你是说我爹去了?”
纫秋忙点头,哭着说:“我们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估摸着你不知道,我又打算了今早要来,老夫人就让我告诉你,但我从方才进门开始,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儿才好,姑娘她年轻,启泽还小,这后半辈子真不知怎么过了。”
“怎么会落水呢?”一种极致的慌神感觉,逐渐蔓延,把张启渊包裹着了,他不知道干嘛,就转过头看魏顺,问,“怎么会落水呢?”
魏顺也心慌,在底下把他的手抓着,发现他不但颤抖,手还冰凉。
张启渊稍微回神,问纫秋:“当时的状况什么样?你知不知道别的?”
“不知道,”纫秋说,“只晓得这个,还是都察院一个人来家里找老爷,我们才知道的。”
“别慌,”魏顺说,“我可以让人去问消息,纫秋姑娘,天色不好,你先回去吧,他这儿有我,其余的,如果奉国府来了人,再说。”
张启渊:“你先回去,要是看见奉国府的人了,告诉他们一声,陪着我娘。”
魏顺关切,问纫秋要不要车送回去。
纫秋在喜子的伞下站着,说不用了,说老夫人给准备车了,就在胡同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