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顺遂的日子仓促地过,眨眼之间,张启渊已经来魏顺家中一月有余,两人相伴了那段吃住悠闲清寂的日子,后来又搬去了金环胡同的豪宅子,过起了什么都不必忧愁的生活。
除却朝堂上那些教人头疼的事,魏顺难拒绝将这样的生活过一辈子。
再后来,中秋刚过几日,天儿就彻底凉了,不但凉,还阴天,落起一场来势汹汹的大雨。
深夜大约三更,徐目从外头回来,脚底下带水,半边身子湿透;他伞一扔进了门,别的也顾不上了,粗喘着气。
着急忙慌报信儿:“督主,不好了,奉国府出事了。”
魏顺抬头、放笔,有点子疑惑,想不出奉国府的什么事能被徐目称“不好了”,他告诉他:“别急,门关上,慢慢儿说。”
“张钧死了,”外头太凉,淋了雨的徐目,手和牙关不住地抖,他把门合上,转过身来,道,“杭州都司给宫里写信,说前几日雨天夜里,张钧带人下运河督查漕运,结果失足掉下了船,淹死了。”
“淹死了……”这的确是个意料之外的消息,魏顺猛地站起来,着急询问,“就他一个人淹死了?”
“是,”徐目答,“信是送给万岁爷的,下午刚到京里,通政司有人看到过,不是什么秘密。”
魏顺点头,缓声问道:“真的是失足么?”
“难说,”徐目冷得不行了,看了一眼魏顺桌上的汤婆子,拿过去捂在了手里,分析道,“这几个月杭州都司内讧,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系。”
“杭州都司……”
魏顺绕过书桌,踱步到宽敞地方,想了想又打开门,喊来了没睡的喜子,叫他给徐目拿件干衣裳,再烧些热水。
“万岁爷现在觉得奉国府跟他作对,”徐目说,“张钧这个时候死,真的很蹊跷。”
魏顺蹙眉思忖,咬牙摇头,道:“但没理由啊,张钧这些年出了名的安分,万岁爷不大可能选他来开刀。”
徐目提醒:“但张钧和张铭关系近,一娘所生,都是嫡子,也没传出有什么矛盾。”
徐目又说:“主子,大运河可是江南来京的命脉。”
魏顺:“这么的话,能想得通了,若是最终要给张铭安个叛上的罪名,就不能先动他,而是旁敲侧击,张钧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徐目点头:“没错,还一举两得,防备了杭州也出辽东收编那样的乱子。”
魏顺无奈失笑:“弄死自己儿子,杀了勋贵的儿子,天底下没有比他老人家更狠的人了。”
“要不人家能被称圣上呢。”
“徐目。”魏顺唤。
“在。”
“这事儿先别告诉张子深,等西厂正式收到消息再说。”
“行。”
门从外边儿开了,喜子把干衣裳拿来,徐目抱着去换,走之前说:“主子,渊儿爷不大喜欢他父亲,所以知道也不一定悲痛,就是可能……奉国府肯定得叫他回去,遭逢父丧,他又是长子,不好拒绝。”
“他可以回去,”魏顺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喜子撑伞陪魏顺回房,是周到的,可雨太大,魏顺身上还是淋着了,喜子觉得很对不起,到了屋里给他拿手巾,说:“督主您擦擦吧,是我的不对,我这就帮您更衣。”
“没事儿,”喜子一直很乖,魏顺对他怒不了,里间床上张启渊正在睡觉,他于是悄悄跟喜子说话,“有件事儿想问问你,你看王德一已经老了,我打算让他歇着了,所以要重新找个管家的,你觉得谁好?”
喜子脱口而出:“柳儿啊,他很厉害,什么都会。”
魏顺:“就知道你会说他。”
“他小时候家里不错,要是没没落,他肯定能成大事的,”喜子说,“他能帮您管好家。”
“成吧,”魏顺把手巾还回去,说,“你的建议我记住了,我会考虑的。”
“督主,”喜子放好手巾帮魏顺更衣,小心翼翼地问,“要是柳儿回府做事了,您要把我打发到哪儿去?”
魏顺没反应过来:“不打发啊,你还在这儿。”
喜子:“西厂重开,您又派他去厂里了,我以为只要不在那小院子,我俩必须得分开呢。”
“没有,”魏顺说,“那边缺人,他又熟悉顺手,才叫他去的。”